站上斜坡之前,柏易附在他耳边说的是:“这浪要是从水竹里出来,有两种可能性,要不要打个赌?”
“一,它从水竹堆里直接卷上来,我们必须站在更高处才能躲过去。
“二……它不会那么兴师动众,只会顺着脚印,把那些痕迹都吸走。”
可能性虽然有两种,但显然后面一种可能性大得多。
这浪潮要是从水竹丛追出来,说明是它们可以感觉到血肉的气味。如果能感觉到,追着气味出来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搞出这种水漫金山的架势。
这种程度的逻辑推理对他们俩来说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选择站到斜坡上去,无非是为了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柏易之所以说要打赌,是看荆白神色肃穆,觉得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开心。
两人都清楚答案的赌约,既然让荆白先选,自然是想让他赢的。
柏易想着,就算荆白不玩,打个岔让他放松一下心情也好,却没想到他竟然选了一。
既没说赌什么,又是一方故意输的,柏易这时说狮子大开口,自然也是开玩笑的。荆白哪怕回句“懒得理你”或者“没有赌注也算打赌”,或者像柏易预想的根本不说话,直接瞥(白)自己一眼,这篇也就揭过去了。
可荆白的回答,却并不是玩笑的意思。
他这个人言出必行,但凡这么说了,就说明做好了给出一个承诺的准备。
柏易很清楚,以他的个性,只要承诺过的事,哪怕赴汤蹈火,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柏易却没有听到这个答案的准备,所以他直接愣住了。
荆白瞥了他一眼,见他呆呆的,还冲他抬了抬下巴,显然有些好笑:“你的狮子呢,怎么不开口?”
别说他知道柏易不会狮子大开口,就算对方真的这么做,也无所谓。
柏易眨了眨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纵容了。心脏在胸腔中急速鼓动,向来舌灿莲花的嘴,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人的脾气看上去随性散漫,真实情况却几乎截然相反。
为了保证最低的污染值,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极为严格,脸上或喜或怒,九成九都是给人看的。他心里没有,也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柏易当然不觉得这很好,虽然他天生就很擅长这一套。
可荆白不一样。
柏易在副本中见过不少所谓的“聪明人”,他认可对方的确聪明的,寥寥可数。哪怕在这个名单里,荆白也是顶尖的。
但他依然很真。
在表达这点上,柏易和荆白正好相反,他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
毕竟,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是他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功课,几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他心底一片柔软,怎么可能想得出要“狮子大开口”,但要他照实说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那是不可能的。
他努力压平了嘴角,嗓音却犹自含笑:“那就先记下来,你欠我一回。”
嘴角固然能强作镇定,但荆白也已经很熟悉他了,能看出他眉眼间那点藏不住的兴高采烈的模样,神情不自觉柔和些许,点了点头,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