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盛雪垂眸, 沉默片刻,缓缓松开握紧香囊的手。
“怎么帮?”
梅鹤文嗤笑出声,“太皇太夫果然不知道。”
“是。”梅盛雪取出香囊中那方碧色的锦帕, 低沉奢靡的紫檀香味从中丝丝缕缕飘逸出来, 萦绕在梅盛雪的鼻尖。梅盛雪垂眸, 似雪的指尖划过碧色的手帕, 划过那朵洁白温柔的玉兰花, 将它叠好,“他不知道。”
“我们梅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我不知廉耻, 你才有机会来威胁我。”梅盛雪将叠好的锦帕重新放入香囊中, 拉紧香囊的口,一瞬间, 熟悉的香气便离他远去了,如同那要离他远去的人。
“你自己不知廉耻,还要让太皇太夫受到世人的非议。你说,两个男子靡乱后宫传出去会不会比之前太皇太夫和凤溪河的话本更受人欢——”
“母亲。”梅盛雪轻轻抚平香囊上的褶皱, 珍惜地把它放入怀中后, 才抬眸看向梅鹤文, “母亲,你包庇乱臣在先, 装病欺瞒在后, 可有想好该如何脱身?”
他在威胁我。
他竟然会威胁人?
梅鹤文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笑出声,“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将我家任性的白猫都养成了凶狠的豹子。”
“或许世间男子本来都是凶狠的豹子, 只是被你们养废了而已。”梅盛雪看着她。
都是人, 女子能做的,男子也能做。
梅鹤文止住笑意, 看着梅盛雪叹了一口气,“自古如此,这世间大乱,从你和太皇太夫始也。”
说完便不待梅盛雪说话,便转移话题,“凤溪河没有查到我和先帝幼女勾结的线索吧?”
“没有。”
“因为本就没有。”梅鹤文看向梅盛雪,眼神坦荡到令梅盛雪心生恶心,“我之所以包庇薛钰,是因为此事压根与薛钰无关,祸及池鱼尔。
包庇之罪,我认,但我不服,希望你能为转告太皇太夫。
而我罚你,只是因为你愚忠,如今你我同在朝堂共事,身为母亲,我只是想教导你而已,你应当能体谅。
至于最后的装病欺瞒——”
梅鹤文目光死死盯住梅盛雪,“我是真病,不是装病。”
梅盛雪垂眸沉默片刻,“你不信我。”
“我不信你?”
“先帝幼女被换一事当真与你无关吗?”
“无关。”梅鹤文回答得斩钉截铁。
“母亲房中有一个暗格。”梅盛雪抬眸,果然看见梅鹤文脸色变了。
“不知母亲可还记得,我三岁闯进来过。”梅盛雪忍着痛起身,按上床定凤凰的眼睛。
“咔——”床后有一扇暗门打开了。
梅盛雪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自三岁便开始记事了。母亲,先帝幼女被换一事当真与你无关吗?”
梅鹤文沉默许久,笑了一声,“你倒是比薛钰要聪明一点。”
这无疑是默认了。
梅盛雪闭上眼,“为什么?”
“先帝对我有恩,入寺那一年,我挪用军费救济灾民,是先帝保下了我。我怎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梅鹤文嘶哑着声音说,“更何况,男子怎能临朝?”
梅盛雪小腹的伤口抽抽地疼,他沉默了许久,才垂眸看向梅鹤文。
“若天下大乱自我和太皇太夫始,那这天下,就算没有我和太皇太夫,也迟早大乱。”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雪,”梅鹤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帮我脱身,脱身后,我将另外一方锦帕给你。”
“我想母亲是误会了什么,”梅盛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你。”
“香囊——”
“随意!”
梅盛雪坚定地走向门,推开门,风雪从门外涌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太医令?”
“抓起来。”
“是。”
梅盛雪忍着痛,踏入风雪中,身后是披甲的士兵如风雪般涌入梅鹤文房中。
……
梅盛雪在太皇太夫寝宫门口下了马车,便有宫人抬着软轿迎了上来,“太医令。”
他脚步一顿,他本是打算走进去的。
“是太皇太夫特意吩咐的,太皇太夫心里有您呢。”在这里候着他的宫人十分会来事,见他犹豫,便笑着补了一句。
梅盛雪心中一暖,坐上软轿。
坐上软轿后,他才发现自己伤口痛得厉害,身体更是在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