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来了胖哥,我来了!!!

岑笙绕过毛绒娃娃, 试探地按住男人的手腕。确定男人没有攻击倾向,他引着男人,在岁岁面前伸出一根食指。

男人手指又短又粗,他没什么文化, 从小到大都在干重活, 指节上满是硬茧。每一寸黝黑的皮肤上, 都刻满岁月的痕迹。

岑笙学生时期和父母关系不好,被同学霸凌。毕业后成为侦探助理, 和容冶一起在刀尖上漫舞。如今他还在反抗白玉京,每天都有生命危险。

他过得很不容易,但他从没为钱发过愁, 没人让他干过重活。

男人的食指, 比他的拇指还要粗。

两只手放在一起, 一个黝黑一个瓷白。明明两人就面对面坐着, 却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岑笙怔怔地望着两人的手,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

麻绳总挑细处断。

他调整好情绪, “先生,你摸摸它,这是你的岁岁。”

岁岁被拐走时年纪太小,它不记得自己的家人。

被关在别墅里, 它接触的人表面都很光鲜。成为流浪孩怪物,也没遇到几个干过重活的人。现在它跟着岑笙, 每天看见的都是青春漂亮的年轻男女。

玩偶个头很小, 它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人脸,是手。

男人黝黑苍老的食指, 从它的视角看去, 就像一根黑柱子。

岁岁从没见过这样的手, 它不喜欢。

容冶又推推它的后背,“去抱抱,这是你亲生父亲。”

玩偶双手来回比划。

“你怕他,觉得他吓人?”

玩偶指着眼前的食指,揉着眼睛做出哭脸。

“你想说,你不认识他。而且他的食指实在太大了,你害怕?”

岁岁用力点头。

岑笙略微思索,抓着男人的手掌,将他食指放平。从一整根竖在玩偶面前,变成指尖对着岁岁。

这回玩偶不怕了。

它抱住男人的指尖,紧张又期待地望着男人。

爸爸?

被玩偶碰到的瞬间,男人浑浊空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

他嘴唇蠕动,发出沙哑苍老的声音,“岁岁?”

“对,岁岁。你的孩子没有彻底死亡,他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小玩偶。你叫叫他,他会回应。”

考虑到病人的情绪,岑笙蹲下身子仰视男人。通过降低身高,减轻压迫感。

男人身体逐渐放松。

他脸上肌肉抽动,“岁岁?”

小玩偶不会说话,它轻轻蹭了蹭指尖。

男人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打了个哆嗦。

“岁岁?岁岁!”

漆黑的眸子中亮起了光,男人凑到玩偶面前,“你是岁岁?”

玩偶点点头。

它看着男人的眼睛,忽然觉得胸口不太舒服。

“我是爸爸,你叫一声爸爸给我听,好不好?你离开好久,爸爸都不记得你的声音了,在梦里都梦不到。”

岑笙小声提醒,“先生,它没办法说话,但可以用手势和你互动。”

“为什么不能说话?”

“它是小玩偶,和人不一样。”

发现玩偶被一个成年男性拿在手里,男人眼睛瞪得溜圆。

“你把岁岁怎么了!我儿子不会说话,你把他毒哑了!是不是你做的,你个杀千刀的人贩子!”

他边喊,边伸手去掐岑笙的脖子。

以为只要掐死眼前的人贩子,他儿子就不会死。然后他的父母、妻子、他失去的人生,都能再次回来。

岑笙掏出《温暖的世界》,敲敲他的脑袋,男人渐渐恢复平静。

他柔声解释很久,男病人才理解他的意思。

“岁岁死了,变成鬼了,变成小娃娃了。”

男人轻抚着玩偶的脑袋,“爸爸在这,还记不记得爸爸?”

“我还记得你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要玩具恐龙,要会喷火会叫的霸王龙。别的小朋友都有,你也想要。”

“妈妈去好几家超市,都没买到会喷火的恐龙。爸爸学习网购,在网上找到你想要的恐龙。我和妈妈买了好几个,有霸王龙、三角龙、翼龙。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们的乖宝宝也要有。”

“恐龙还没送到工地,岁岁就不见了。”

“我们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明明警察、侦探、村子里和工地里的人,都在帮忙找,可就是找不到。”

看着玩偶,男人陷入回忆。

“有人劝我们,不要再找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他们说你是小男孩,八成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做了别人的儿子。说你会在养父母的疼爱中长大,会一辈子平平安安。”

“可爸爸妈妈怕他们有了亲生孩子,就不要买来的岁岁。怕他们对你不好会打你,也怕他们不给你上学,不让你吃饱。”

岑笙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

警方提供的资料里,有一张现场照片。

岁岁沾着身上的血,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没有人喜欢wo ,不应gai出生,wo是没人要的小hai】

岁岁被拐走时只有四岁,其他关在这的大孩子教他,他才学会写一些字。

男人多半看见了那张图片。

他脑子不清醒,却还记得那行血字。

他在不断解释。绞尽脑汁让玩偶相信,他们都很爱它。

“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去应南寺拜菩萨。磕长头,磕了一路,磕的脑袋都出了血。都说应南寺最灵验,我、妈妈和爷爷奶奶,我们这么多人这么虔诚,为什么这回就不灵了呢?”

“警察求过了,菩萨也求过了。为什么就不显灵,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灵了?”

玩偶怔怔地望着他,听得很认真。

男人说话时,余光一直警惕地盯着岑笙。

知道他就算精神失常,也不会伤害岁岁。岑笙索性将玩偶,放在他的掌心里。

这回岁岁没有往后缩。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岑笙和容冶没有丢下它离开。玩偶伸出小手,对着男人抓了抓。

精神病人身体来回摇晃,神经质地傻笑起来。挑了最细最短的小拇指,将指尖放在玩偶面前。

岁岁歪头看了他许久,轻轻亲了亲他的指尖。

用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爸爸,你找到我了。’

男人忽然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岁岁啊——”

“老婆!儿子找到了。你不是一直揣着那些恐龙么,快给儿子拿过来!”

他在冰冷的病房里,冲着空气大喊大叫,一会喊老婆一会喊爸妈。

就好像找到孩子后,他失去的家人,也一并回来了。

拦住想要进来的小护士,岑笙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将好运硬币留在屋里,拉着容冶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

“心情不好?”

容冶俯下身,轻揉着岑笙的眉心,“你还是这样,我以为你当侦探久了,多少会麻木一些。”

“还说我,你情绪不也很低落。世间的苦难各有不同,我就算做十年、二十年,做一辈子的侦探,也是看不完的。”

岑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摆弄着手中的纸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