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林星遥去医院拆线,许濯和他一起。
拆完线,许濯说医生让他再做个检查,林星遥还以为是什么术后复查,就让医生给自己做了抽血。
他是后来才知道许濯让他做的是基因检测,检测他的体内是否存在癌症相关的基因突变,一次检测就要大几千,钱是许濯给的。
林星遥不知道自己现在和许濯是一种什么样的相处状态,他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三年来,林星遥只能学着把它们硬生生放到一边,不去看。
但许濯显然不这么想。
身体基本恢复后,林星遥开始想回学校去了。他想早点找份兼职挣钱,做完手术后的他简直捉襟见肘,再不挣钱学费都快交不起。
他狼狈惯了,对这种窘迫场景很淡定。
回家后他就开始收拾行李,收拾的时候从茶几上拿起一盒温度计。那是之前许濯买的,他回家最初几天出现反复发热的症状,许濯带他去医院开了药,买了盒温度计让他记得测温。
林星遥把温度计收进茶几下的抽屉里。他犹豫要不要和许濯说自己要走了,毕竟这些天他照顾自己很多。
他还没想好,就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林星遥从没想过自己会接到许濯妈妈的电话,更难以想象他们两人坐在一家餐厅里边吃饭边聊天的场景。
但现在,王婉青把他约到一家餐厅,还问了他的口味,给他点了一桌菜。
女人依旧优雅大方,只是面容衰老不少,鬓生华发。
王婉青说:“我凑巧从同事那里得知你在我们医院做了个小手术,荤腥就不吃了,吃些清淡的。”
林星遥很不擅长与这种气势强的女人交谈,点头说谢谢。王婉青看着他的目光复杂,好半晌叹一口气。
“在念大学?”她问。
“嗯,在北方念书。”
王婉青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尽量把声音放柔,“小林,回来后是不是和许濯见过面了?”
林星遥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王婉青却似乎不在意他的话,自顾继续道:“那孩子终于打算继续念书了。”
林星遥愣一下,抬起头。王婉青注视着他的眼睛,才发现当自己认真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小孩身上的时候,才会注意到那双眼睛非常漂亮。
“他原来的学籍注销了,我托了点关系,给他在一个私立学校重新办了入学,直接按跳级从高三念起。”王婉青也不对林星遥瞒着掖着,如实道:“他刚出来的时候,我劝他不知道多少次,他根本不当回事,一个人突然跑出去旅游,还把他爷爷奶奶留给他的房子租出去......我告诉过他他还年轻,人生可以从头开始,可他却没有任何目标......”
林星遥默默听着。王婉青疲惫揉了揉眉心:“我承认我的教育方式......出了些问题。他不信任我,我也......算了,不说这些。”
“你回来以后,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正他愿意念书,我求之不得,只是有件事阿姨想麻烦一下你。”
“什么事?”
“你这个暑假不忙的话,可否多陪陪许濯?”王婉青说,“我现在管不了他,但我作为他的妈妈,我希望他至少正常地念到大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林星遥听得生气:“他没有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是想休息一下。”
王婉青的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她似乎想斥责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我不是不让他休息。”王婉青解释,“但他的时间很紧迫。他已经20岁了。”
林星遥说:“以他的能力,他想考什么学校、想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总是要逼着他?20岁还没念大学的人多的是,他就算是30岁再念大学也一样优秀。”
王婉青不认识林星遥似的看着他,一时半会儿竟没说出话。林星遥觉得自己可能话说重了,生硬调整语气:“......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学校了,我很忙。”
“许濯最近在服用安定。”
林星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定?安眠药?
王婉青说:“他总是睡不着觉。有一次我半夜起来,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家里二楼的阳台上。”
那一刻她甚至生出许濯就这样跳下去的恐惧。这句话,王婉青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