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离去前, 曾和世界意志作对,拼得一身伤, 为世界线换来一线生机。他被传送时,身体机能几乎损坏了百分之七十, 在他这些年的征伐中, 这种伤势至少也能排进前五了。
他花了一万多积分去修这具躯体, 耗了接近二十年, 才堪堪恢复。这还是魔族身体强悍的结果。
将夜对此还是不太满意,说若是他当年自己的原身没毁在诸神黄昏里, 区区低魔世界的意志怎么可能伤到他。
系统:“……求您闭嘴。”
系统心疼得要死, 数着将夜的积分账户的余额, 和时管局讨价还价, 本来那头要价一万五,足以抵上两个大世界的任务所得了, 还是系统又搬出将夜的名头和履历,才勉勉强强挣到了走后门式的员工福利。
系统也清楚, 将夜平日都不在系统里兑换东西,就为了省点积分,早日攒齐帮重要的人脱离轮回, 重塑身体的机会。
他这次这么拼,不惜赔上自己所得, 用牺牲最小的方式去救这个世界线, 怕也是为了为顾君行铺路。按照他之前的风格, 不去七王议会自投罗网, 而是蛰伏游走,在战争打响后伺机刺杀其他几个王并不是难事。
“我什么时候能回到世界线里?”将夜也不管花出去多少,只是执着地问。
“你被世界线拉黑过一次,咳,想要回去怕是有点艰难。”系统含糊其辞地道。正常的世界线,在任务结束后会自行运转,排斥任务者,并不是时管局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什么时候?”
“再出问题的时候,大概,五十年,或者六十年?”
“太慢了。”将夜不悦地眯起眼睛,道:“我必须回去,还有人在等着我。”
“自己作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结果了?”虚影投进了系统空间,来者直接越权接通通讯,一双赤瞳中有着愉悦的神情,他懒懒地勾起唇,道:“将夜,你也有今天。”
“你怎么阴魂不散,殷无极。”将夜难得皱了皱眉,嫌弃的神色摆在了脸上。
“别那么无情,好歹我也曾救过你。我从深渊外捡到你的时候,你才没到我肩膀呢,一只刚没了主人的小狼崽子,就想去咬人了,啧啧啧……”
“……闭嘴!殷老鬼。”被掀了黑历史的刺客之王难得不能冷静,灵魂状态下,他的银色眼眸更加浅淡凛冽,仿佛流淌着星光。
“一点也不尊重上司,你当年怎么喊我来着,尊上?陛下?哦对,还喊过哥哥,来,乖孩子,再喊一声殷哥哥,我就帮你出出主意。”
这人太欠了。
将夜冷冰冰地绷着脸,很有骨气地死活不吭声。
“真不乖。”殷无极那张俊美到霸道至极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惋惜的神色。他撑着下颌,轻笑道:“正好你身体在修理,灵魂也别闲着,去帮我免费做几个小世界的任务,身体修好后,我给你想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先说好,我也不能把世界拆了,只能看什么时候会开裂缝。”
“可以。”将夜果断地道。
“下次要是不想让媳妇等你几十年,就好好沟通,别成天作自己。”殷无极语重心长地道:“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要沟通,别等人跑了自己缩在深渊抱着刀哭,你能和刀过一辈子吗?别作死,把自己作死了,这不是给人腾位置吗?你是忍得了对方另觅新欢,还是想让人等你半辈子?”
“……”竟然无法反驳。
“落跑,你可真是丢我的脸。”殷无极痛心疾首:“喜欢一个人就该明抢,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要得到。暗恋算什么,追着人跑了多少世界了?就现在才有点作为,我都看不下去了。”
将夜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冷嘲热讽,却没有当场拔刀,而是低头思索。
这样子太少见,把人骂的还不了口的殷无极心情舒畅,继续进行着他的教育大业。
“最后,记住一点,追人的时候,要撩,要浪,但千万别要脸。”
殷无极不靠谱的教导,最后还是被他听取了。他接下了时管局搁置已久的几个任务,在小世界累死累活地打工的时候,也有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的从前永远伴随生死杀戮,阴谋与暗斗,他多年来孑然一身,所以行事百无禁忌,从心所欲。他本以为,他永远都是自由到极致,从不为人掌控的。
爱是他唯一的弱点。为此,冷淡的刺客终于有了所求。
他投身时管局,自愿套上了枷锁,只为了帮在时空中辗转的挚友寻找一个渺茫的复生希望。他本以为自己能将这份心思忍到挚友复活,却没有战胜嫉妒与疯狂,成为了爱的囚徒。
永生的刺客终于意识到时光的漫长和难熬。他在第一个小世界中做完任务,已经被思念折磨到痛苦至极,接下来的任务都是机械性地完成的,在他终于完成了相应数额时,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殷无极也完成了他的承诺,将他再度送回末法时代的华夏。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段,他亦然拿不准。
时管局不过是维护世界线的特别机构,从不是万能的。
——
他在桃花树下将顾君行拥在怀里,揉进骨子里,仿佛怎么抱也抱不够一样。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白衣墨发,浑然看不出时光的流逝。
于是银发的刺客忍不住低下头,去吻顾君行的眼睑。他的唇薄而冰冷,落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时,却小心的像是在亲吻一片云。
顾君行动了动眼睫,最后还是带着纵容的微笑,任由他的吻落在唇瓣上。
这一切都如旧时一般,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唯有桃树的年轮诉说着时光的痕迹。
将夜抚了抚他的肩胛,轻声道:“我想过了,是我错了。”他垂下眼眸,认认真真地道歉道:“当年,是我太狂,宁愿自己做完一切,也不肯让你与我一起承担。是我太傲,只顾着见你一面,却不肯与你道别。是我无能,让你等了我这么些年……”
顾君行见他还要长篇大论,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只要将夜回来,他已经不在乎两人当年的冲突与选择。
他们始终各自成王,心里牵挂对方多过自身,哪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
将夜却不这么想,他握着顾君行白皙纤长的手,他的手腕竟然比当年还细一些,常年的操劳终究还是让他清减了。他突然感到后悔,他始终还是错过了这些年,让他一个人过。
将夜在一地落英中单膝跪下,近乎虔诚地亲吻了他的手背。
“我已经错过了你的半生,是我之过,我会陪你度过今后的岁月。”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眼眸仿佛银色的海,却只映着一个人的倒影。
“以我的名讳,我的尊严与荣耀,我全部的灵魂,向你起誓。”
“我爱你,至死不渝。”
从永不背叛的誓言,到至死不渝的爱语。他永世追逐的背影,终于第一次被他抓紧手中,成为他灵魂的归属,相契的另一半。
将夜的回归低调至极,除却当年认识的、现在已经身处高位的熟人外,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归来。
在顾君行办公室看到阔别三十多年的人影时,叶之问差点没绷住神情,沉着脸上前,终于没忍住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这三十多年没音讯的,他是眼睁睁地看着顾君行熬过来的,现在看到将夜他哪里沉得住气。
将夜本来想躲,但是知道自己混蛋,也是硬生生地挨了一拳。然后他侧了侧头,拎起叶之问的衣领就扔给了容砚,懒懒地道:“你管管小崽子,又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