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宝贝儿?”
太阳晃得手机屏发暗, 梁怀钰干脆去旁边的大树下站着,戴上耳机。
陆宵托着下巴,声音有气无力的, “就看看花呀, 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他眼睛垂下来也不看镜头了,梁怀钰感觉他情绪好像有些低落,“怎么了,不高兴吗?”
陆宵放下托着下巴的手, 有一搭没一搭摸着身边的玫瑰花瓣,也不说话。
梁怀钰心里一紧,难道是昨天自己挂他电话, 他生气了?
他犹豫片刻, 咳嗽一声,“宝贝?”
陆宵还是没说话,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坏了,连喊宝贝都不骂他了,肯定还在生气。
梁怀钰大脑飞速转动思索要怎么哄,陆宵却忽然抬起头,嘴巴抿了抿,“梁怀钰。”
“诶, 咋了宝儿?”
陆宵扣着花瓣, “你说, 我是不是特矫情特敏感呀?”
完了完了, 果然是因为这事儿,不仅生气, 还开始怀疑自己了。
梁怀钰心里一阵心疼, “没有, 咋会呢,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真的!”
“可是我……”
我后妈也没做什么吧,我怎么就是这么在意呢?
陆宵叹了口气,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秀气的眉毛轻轻拧着,小忧郁的模样。
梁怀钰心疼得紧,隔着屏幕又没办法揉他的眉心,陆宵皮肤薄,就算揉也要轻一点。
看得到摸不到,梁怀钰心痒手也痒,不由地捏紧手指,“不皱眉啊宝贝儿,你真的特别好,别多想,我就特别喜欢你。”
陆宵嘴角动了动,别扭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不害臊。”
“有啥害臊的啊,我实话实说,我就是喜欢你啊,不光我,你这么可爱,全世界喜欢你都是应该的。”
陆宵被他哄好了一点,也不玩玫瑰了,把手机拿近,画面直接变成大怼脸,角度偏低,梁怀钰甚至能从陆宵头发丝旁的小角落,看到那边蓝蓝的天空。
他比陆宵高了半个头,日常看陆宵都是从上而下四十五度自带滤镜的角度,那样的陆宵小瘦脸尖下巴大眼睛,一点肉都没有。
现在这种软乎乎的视角,对梁怀钰来说简直世所罕见,他才知道原来陆宵睫毛真的长得根根分明,原来陆宵也有一点点脸颊肉。
陆宵对着镜头眨眨眼,睫羽颤动,“梁怀钰。”
梁怀钰心尖一颤:“诶……”
“我想回来了。”
他声音又小又轻,透过耳机传进梁怀钰耳朵里,和直接拿羽毛扫他耳朵没有区别。
梁怀钰人又麻了,毫无底线地纵容,“那就回来,哥给你改最快的航班,正好我们还能早点去山庄。”
“山庄?”
“就是之前说过的度假山庄啊,不说要带你去玩吗?”
陆宵愣了愣,“你没去吗?”
他还以为这次回家没去成,就是错过了的意思。
“你都不在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本来也是想跟你一起玩儿。”
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和别的朋友一起去,你那么多朋友差我一个不算差,反正怎么都不可能一个人。
但这话陆宵没说,他抿嘴看着镜头笑起来,乖乖道:“好。”
梁怀钰看得呆了一瞬。
陆宵平时总是小傲娇,笑的时候老爱别别扭扭不看他,梁怀钰很少能见到陆宵这么直视自己又乖又甜地笑。
他抬手捂住心口,努力镇定道:“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哥给你改签。”
陆宵乖巧点头。
梁怀钰笑起来,“行了,别蹲着了,一会儿站起来头晕,你找个地方坐一下。”
“知道啦,”陆宵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挂断视频后,陆宵心里那一点点因为沈芸的小失落,被梁怀钰熨得平平整整。
腿确实蹲得有点麻,他听话地挪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了会儿,等到梁怀钰把航班信息发给他,才捧着手机回去收衣服。
他进门时沈芸刚把饼干烤好,见他去院子里待了会儿,整个人都喜上眉梢,也笑了起来:“宵宵有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我笑了吗?”陆宵顿住,拍拍脸,“我没有笑吧。”
看他不愿意承认,沈芸也没多问,“去洗个手吃饼干吧,阿姨做的你最喜欢的。”
“好。”
陆宵洗过手来到餐桌边,上面摆着一盘香喷喷的曲奇饼,全都是小动物的形状,各个类型都有。
沈芸刚成为他后妈时,第一次做的就是这种曲奇饼,当时陆宵很喜欢,后来每次陆宵回家她都会做。
陆宵吃了一块,味道没变,甜丝丝的,奶味很浓。
他冲沈芸笑笑,“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呀。”沈芸又端出来一些。
“对了沈阿姨,”陆宵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沈芸手一顿,“为什么呀,不是后天下午的机票吗?”
陆宵挑出一块兔子饼干放进嘴里,尽量自然道:“学校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样啊……”沈芸一向不管陆宵自己的事。
两人沉默片刻,沈芸笑着解开围裙,“也好,那阿姨把饼干给你包一些,你带去学校给朋友吃。”
“好,”陆宵擦擦手去帮她拿盒子,“谢谢阿姨。”
“你这孩子总是那么客气。”
沈芸戴着一次性手套,每块饼干都选得很认真,专挑形状最漂亮的。
陆宵看着她,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沈芸对他一直是这种态度,很温柔很和善,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大概就是因为太客气了,反而不像一家人。
即便她在陆宵六岁时就成了后妈,陆宵都从来没叫过她妈妈,她也从来没以母亲自称过。
多年相处下来两人没再变得更亲近,他们关系就和她对待陆宵送的礼物一样,只是礼貌性欣喜的态度。
事实上,要不是有梁怀钰做对比,陆宵大概一直不会觉得沈芸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她可能不是不喜欢那些礼物,只是没有那么喜欢,就像陆宵对这些曲奇饼一样。
毕竟不是谁都跟梁怀钰似的,有一股闷头闷脑的热情,不管发生什么好像永远都烧不尽。
·
第二天一早,陆宵告别沈芸和他爸,托着行李和一小盒曲奇饼去了机场。
梁怀钰给他改签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落地后都还不到中午。
陆宵一出来,就看到梁怀钰顶着一米九的大高个在人群中对他挥手。
他脊背僵了僵,忽然有些紧张。
梁怀钰却管不了那些,直接拨开人群小跑过来,一把将陆宵抱进怀里,手掌按着陆宵的发旋。
“总算回来了,可想死哥了。”
他声音在耳畔落下,带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现在已经入夏,梁怀钰老早就换上了短袖T恤,周围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也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只有陆宵这种黛玉体质附加老年人心态,还心安理得地穿长袖。
梁怀钰手臂力气很大,一手锢在陆宵腰上,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过来,烫得陆宵有点脸热。
他抱得很紧,胸前不知道戴了条什么项链,硌得陆宵生疼。
陆宵忍了会儿,忍不下去了,再这么抱着他锁骨都要被磨破了。
他用力推了推梁怀钰,“你起开。”
声音好像在压抑什么,梁怀钰手一松,分开了些,“怎么了?”
陆宵揉着锁骨,没好气道:“好痛,你都戴些什么——”
话音忽然一顿,陆宵直勾勾盯着梁怀钰胸前的坠子,愣住了。
梁怀钰顺着他视线看过来,笑了笑捏起那个坠子,“我实在太喜欢,就把它做成项链了,好看吗?”
是他做的年画娃娃,梁怀钰把它挂在胸口了。
陆宵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扣扣手指,有些慌:“你……你……”
这个其实木雕根本不适合当项链,虽然不大但要是换成的项链的话分量和体积也不算小,而且硬邦邦的还硌人。
陆宵一开始做的时候,就是朝钥匙扣方向打算的,他压根没往项链那边想过。
“真不好看啊?”梁怀钰把玩着年画娃娃,“我怎么觉得还挺好……”
“没有,”陆宵摇摇头,有些无奈,“就是你这么戴,晚上睡觉不嫌硌得慌吗?”
“为什么会硌?”梁怀钰疑惑。
“就是……”陆宵抿抿唇,不好意思地凑近些,小声说,“你不是裸睡吗?”
上次还在寝室光膀子接待他呢。
梁怀钰没想到陆宵会说这个,当即抱着他笑起来,“那又怎么了,我又不趴着睡,它硌不着我。”
“再说了,”他揽住陆宵的肩,“就算硌人又怎么样,我喜欢它,我乐意。”
又是这种闷头闷脑的热情,让人怪无所适从的,又有点感动。
陆宵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暖暖的,眼眶也蓦地一热,他赶紧低下头。
“你可真是……”
去他的礼貌客气,陆宵这才明白过来,他就是想要被重视,就是想要被人当宝贝,他就喜欢梁怀钰对他好。
“怎么了宝贝儿?”梁怀钰听他声音带着哭腔,连忙托起他的脸蛋,果然眼睛又红又润。
“咋还哭了呢?”他摸摸陆宵的眼尾开始反思,“我干啥了,我啥也没干啊,哎哟宝贝儿不哭啊……”
“我没哭!”陆宵扭头躲开几步,“滚蛋。”
“好好好没哭,”梁怀钰上前揽住他肩膀,“那就是刚刚被硌疼了,哥看看啊。”
他说着拉开陆宵锁骨前的衣服,还真红了一小片,陆宵也戴了条项链,金色的鱼骨链,只是坠子被衣服挡住了。
他伸手想勾出来看一眼,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陆宵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陆宵明显炸毛了,一蹦跳出去好远,脸色微红,“说过不许动手动脚!臭流氓!”
臭流氓赶紧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毫无心理负担,“我错了。”
“……哼。”
认错倒还挺快。
于是虽然陆宵极度嫌弃身边这个看起来有点傻,除了有钱又热情外毫无用处的臭流氓,也还是在他的花言巧语下被骗上车。
臭流氓揽着陆宵好话说尽,把他哄得心飘飘的,连包里的曲奇饼都掏出来分享了。
“吃吗?”陆宵捏了一块举到梁怀钰嘴边,“我后妈做的。”
梁怀钰开车,余光扫了眼面前那只白白的手,他不喜欢甜的,也不喜欢饼干,但他没有思考就张嘴衔了过来,会心道:“真好吃。”声音含含糊糊的。
陆宵:“……”
陆宵:“可你都还没嚼。”
梁怀钰顿了顿,接着快速嚼了两下吞下去,面不改色道:“只闻味道就知道很好吃。”
“好吧……”陆宵懒得管他,掩唇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