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云柏这句话真的很像喝醉。
他定定地看着江枫, 眼神毫无遮挡。在这一秒江枫突然走了神，他想他似乎能想象楚云柏谈恋爱的样子了。那应该挺迷人的，真正珍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克制不住又必须自持的样子。
然后他才终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 意识到楚云柏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他说, 是为了他才接手嘉灿。
江枫愣住了。
楚云柏顿了顿, 说：“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
……不。
他没有误会。
江枫的那点小心思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立刻就想反驳, 但是楚云柏先于他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亲疏远近，怎么说我都得把云曦放到第一位。但是事实确实是，爸问我的意见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接手了嘉灿, 我就可以更好地为你以后的事业铺路。”
“小枫。”他轻轻地道, “很多时候，感情是会排在理智之前的。”
“可是这样。”江枫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云柏直白得他招架不住，他还是之前那种直截了当的切入方式, 不允许他一丝一毫的逃避。只是大约是江枫的眼泪烫伤了他, 他变得只会平铺直叙。
江枫尚且能够用眼泪掩盖狼狈, 但面对这样的直接, 他溃不成军。
片刻后他才道：“可是这样对云曦不公平。”
楚云柏怎么能这样。
如果这些话被楚云曦听到……
江枫根本无法代入思考,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楚云柏扶住了他的肩，强迫性地让他看向了自己。
“什么是公平？”楚云柏问, “小枫, 你觉得呢？”
“既然说的是兄弟姐妹, 那我就举类似的例子。江夕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道, “你觉得那是公平吗？你是她的亲哥哥, 为什么她维护楚云曦，你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我维护你，你会这么抗拒？”
江枫睁圆了眼睛。
楚云柏看着他，缓慢地陈述事实：“江枫。你可以容忍你的家人对你的爱护有瑕疵或者并不完全，但你却要求小曦获得完满的、百分之一百的爱意。”
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江枫攥紧了掌心，笑了笑：“……不要说得我好像很高尚的样子。”
楚云柏没说话。
江枫等了一会儿，抬起眼，却发现他别过了头。
楚云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
心疼他。
他张了张口：“楚云柏，你别……”
你别这样。
其实他没这么高尚。
说着永远离开但还是只坚持了三年。说着要还养恩不欠人情还是第一时间找楚云柏帮忙。哪怕是江夕，小姑娘没少被他怼得像鹌鹑，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报复。
所以……
别这样心疼他，像是他是什么特别的宝贝。
-
这天的最后，楚云柏说了这么一些话。
“小枫。”他说，“我理解你觉得亏欠云曦，但是你要明白，你心里产生这份亏欠的根源是什么，是物质、是资源，是这些客观的东西，而不是感情。江叔叔邓阿姨对小曦也非常好，就像爸妈对你那样，他同样是被疼爱着长大的，在感情上，根本不存在谁亏欠谁。”
“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你控制不了他们的想法，你也没有义务控制。”
楚凭和容慧琳把江枫养得太好。
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
有的时候楚云柏会希望这块玉没有那么漂亮干净。哪怕有那么一点瑕疵，江枫的过去三年也不会那么痛苦。
临走的时候，楚云柏拉下车窗：“小枫，晚安。”
他说。
于是江枫愣愣地道：“嗯……晚安。”
楚云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带了微末的笑意。恰好过了一阵风，江枫没听清楚他的话，依稀感觉应该是“好乖”这样的话。
他拎着外套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
他这不是又被人牵着鼻子走？
江枫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痛苦得恨不得把人拉回来再吵一架，但是楚云柏的车已经走了。
江枫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眼底下的乌青。刚接手公司，想也知道不会清闲。
他想起昨天的电话。楚云柏耐心听着他无理取闹说“好好好”的样子特别像一个昏君。如果祝随真的在旁边，估计会觉得十分见鬼。
……楚云柏应得的。
嗯。
他非常违心地这么想。
*
尽管江枫自觉自己的心肠十分坚硬，楚云柏说的话都是在哄他，他一点也不会当真。但是当晚，他还是非常应景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楚云曦一起去过的那个小镇，天气很好。他看着平静的湖面，心情也和湖面一样平静。楚云曦站在他的边上，他性格内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是江枫在说，楚云曦在听。
江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总是没有逻辑的。但是他说完之后，楚云曦突然看着他，直直地开了口：“你这个妖妃。”
江枫：“……”
什么玩意儿。
“楚云曦”继续道：“就是因为你，大王才日日沉迷酒色，还对我爱答不理。妖妃，你可知罪？”
江枫：“…………”
云曦你清醒一点，人设崩了！！！
还有大王妖妃是什么鬼，这是现代社会！
醒过来的时候江枫顶着鸟窝似的头发在床上呆坐了半天，整个人都被雷炸了。翟诺敲门，然后探进来半个头：“姜姜你没事吧？”
江枫慢慢回过神。
他把脸埋进膝盖，痛苦地说了句“没事”。
翟诺道：“没事就好。刚刚经过听见你说梦话，感觉剧情挺激烈的。”
江枫：“……”
“我说了什么？”
翟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我才没有勾引他，是他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