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芳倾乏躺榻上,只称疲累,便将佟飞旭拒之门外,也让他将锦衣卫一并撤了。
段绪言进门看过他,两人浅谈了半晌,柳芳倾神色平淡,饶是听到“佟飞旭”三字也不再有波澜。段绪言已有觉察,早听佟飞旭昨夜来过他房里,便没再问。
他朝手边看去,案上的碗理当还是昨夜送来的,药渍都已干了。
“今日没用药吗,怎还不如昨日精神?”
柳芳倾这才打起精神,笑了笑:“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从前伤得重也不见你问过一句,现在还学会关心人了?”
段绪言却是不苟言笑。
“今日药已下发至城外荒村,入冬前时疫得以缓和,高仲景便能被送回皇都了,东厂就将易主,我会快些。”
“不比当初瞧着喜悦。”柳芳倾说。
段绪言闻言抬眸,寥寥几字带过:“近乡情怯。”
两人沉默。
“柳侍郎很久没来消息了,知道这边近况吗?”段绪言问。
柳芳倾没抬眼:“知道吧。来日若能从东厂密库拿到东西,我会亲自交接给北朔,不用忧心。”
又是一阵沉默,柳芳倾始终声色不动。
这半年段绪言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就像看着一轮暖阳沉入谷地那般,日益没了光采。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柳芳倾只是笑:“我想到……你初来南望的时候,我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可日子过得太慢,也太快了。”
如今他已经二十八了。柳芳倾自嘲。
北朔是故乡,南望却在他二十八年的岁月里足足占了十七年。
柳芳倾没再说下去,他拉起被角躺下,背身对着段绪言。
“昨日来的打手,收的酬金是金子,孙三富私藏了一些,像是从你那儿取来的。身侧出了叛逆之人,你当心些。”
段绪言略显迟疑,看他背影半晌。
“好,你也保重。”
门扉轻合,人已行远,柳芳倾静声阖眸,直至白霓进门送来吃食,才缓缓睁起眼。
“昨日似见你的步摇摔坏了,能修好吗?”
白霓浅浅摇头:“到底是玉珠,碰着便摔碎了,邱娘也没法子修好。但无关紧要,很快也不需要这些念想了。”
柳芳倾沉默许久。
“你是将门之女,本该磊落一生,如此……会后悔吗?”
白霓停顿。
“有悔有憾,却已坦然,不再执着了。”
——
自柳芳倾房中退出后,白霓停坐在院中,赵成业正当带着白薇行过,两人打了个照面。
白薇说:“同知大人说要带我习武去呢,东家累了,我不能在这里吵他。”
赵成业接道:“哦,白姑娘放心,赵某带白薇是到北镇抚司练武,已是得了你们东家的允准,待日暮时分,指挥使会亲自将小姑娘送回来。”
赵成业轻咳一声,放低声量:“指挥使特请人备了药膳,今夜该是要和柳东家一块儿用饭,还请白姑娘同后厨报一声,今晚不必备菜了,我家大人掏私包做东,各位绝对不会受到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