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的卷子本不难评, 题目不多,加上重要的题目全都是策论,只要给出等级, 就算是完成了目标。
然而, 今年陆大人看似并不想让评卷的老师们好过, 非但要写等级, 还要写几句为什么。
“哎呀,看到答得好的试卷, 你们就不想说什么吗?”
面对陆之舟微笑的面孔, 评卷老师们:忍。
虽然学政大人龟毛且要求多, 可判卷人们正式开始工作之后, 便很快进入状态。
于是, 不一会儿, 考院里就有判卷的夫子骂:“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这一句斥责,一张卷子被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您息怒。”身旁负责伺候这些夫子的小吏擦了把汗, 无奈将考卷捡了起来, 放在桌子上。
一百多份卷子统共十个人来评,若是按照往日的办法,大概不到一天就能全部看完。
奈何学政大人非但要求他们评级、写评语,还要保证一份试卷由最少三个考官同时看过。
“您防我们就和防贼一样。”
被学政大人的要求这样折腾, 夫子们忍不住抱怨。
陆之舟挑眉道:“既然诸位累的话, 不如现在先去休息, 明日再干?”
明日再干,岂不是还要再被多关一天?
夫子们没脾气了,只好闷着头, 不吭气继续干。
虽然折腾归折腾,但付出时间与精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由于同一份试卷由多个评卷人阅看,被一位考官由于喜好而黜落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对于考生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这个方法不像是你自己想的。”慢吞吞地翻着一张卷子,凌恒同陆之舟说道。
“这也能看出来?”
这折腾人的改卷方法当然不是出自于陆之舟,而是他照抄的青川县几个私塾里联考的办法。
当时几个私塾为了保证改卷公平而争执不休,是宁颂给出的办法。
陆之舟偶然听了,就记在了心里。
当然,这个办法也不算没有后遗症——就在两人闲聊的这一点儿时间里,两位评卷人就因为同一篇文章而吵了起来。
一个人说这篇策论胡言乱语,写得是疯话。另一人说你放屁,明明是一篇好文章。
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影响了旁人的工作。
陆之舟走了过去,也不评判两位谁说得对,而是督促两人在写完属于自己的评语之后,将其又交给了其他的考官。
“让你们争论不休的文章,应该给别人也看看。”
这是这套评卷方法的调节机制——当批改一份试卷的两位考官的态度太过不同时,可以再增加两位考官的意见。
到时候去除最高和最低两个等级,取中间值。
当然,这也是宁颂给的方法。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评卷人们为了自由,勤勤恳恳地干了两日,终于选出了他们心中最好的十份卷子。
十份卷子摆在陆之舟眼前,其他评卷人坐在一旁,一个个神色萎靡,就等着陆大人拿最后的主意。
“你们去休息吧。”
评卷人的表情一愣,眸光中露出惊恐来:难道还要加班?
陆之舟乐了:“你们总要给我看卷子的时间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评卷人自然不好再执着。好在陆大人虽然性格龟毛,但也不算是不近人情。
评卷人们下去了,就很快有人奉上准备好的食物,等他们吃完了,又有人拧了帕子请他们擦手,而后再请去休息。
在评卷人休息时,陆之舟总算有心情来看试卷。
“这些人,果然是贼心不死。”
虽说这选出来的十份试卷没有排出最后的名次,可试卷的前后排列仍然有说法。
前面的,自然是评卷人有私心的。
“我猜排第一这个是周果的,你信不信。”
一届考生里,自然会有一些知名考生。比如说这位周果,便是当今吏部侍郎的儿子。
对方因为籍贯的问题回了临州考试,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理由。
“他学问不错。”对于好友的猜测,凌恒提醒道。
作为大雍朝唯一一个三元及第,凌恒的学业水平在当朝是出了名的,吏部侍郎当然也带自己的孩子来请教过。
凌恒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
“那他能毫无争议地拿第一?”陆之舟问。
“看完试卷再说。”
按照评卷人们交来的顺序,陆之舟与凌恒一份接着一份地往下看。
事实证明,虽然评卷人们皆有私心,可选出来的试卷水平都极为不错。
经义写得无可挑剔,策论也言之有物。
尤其是那位试卷放在第一的周果,由于家学渊源,对朝堂及官场了解更多,写出来的文章切实落地,比其他文章丰富了许多。
“可是我不是想看这些的。”陆之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