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何清溟的认知遭受到了剧烈冲击,以至于他被带去洞府时,人还是懵的。
师尊、师丈、龙族、在一起……还有爽?这是在说什么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抬眸看向眼前的光景。
师尊人在面前,眉眼倦怠,像劳累过度一样,罕见地披着发,衣袍好像只是随便披上而已,有些松垮,与平时不太一样。
师尊在他心目中一向盛气凌然,而现在……
何清溟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殷勤的龙。
他师尊有些疲累,所以龙给师尊端茶送水,无微不至地问候,满眼星光,唠叨热情。
何清溟看出来了,这龙在服侍他师尊。
但是,为什么啊?
这龙不是跟他师尊有仇吗?不是被他师尊封印了几十年,然后一醒来就要寻仇吗?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何清溟瞳孔一颤,而且师丈是指?师尊的伴侣?就这条龙?
他疯狂思考之时,灵虚子终于发话了。
“苍灰,够了,一边待着。”
灵虚子面无表情地掰开龙,随即说出一句毫无情绪的话。
而龙居然如获神旨,立马听话,乖巧地给了他们空间。
“你们慢慢谈,我在外面等。”
“……”
何清溟转头,因为过于难以置信,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
不是,这是真的吗?师尊不是讨厌龙族吗?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狠狠崩塌了!
只见,灵虚子看向他,淡淡道:“别管他的胡说八道,我不是他伴侣,他自作多情。”
何清溟一愣,回过头,问道:“师尊,那他为什么那么说?”
而灵虚子莫名地笑了笑,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气道:“我骗他的,你别管他说什么。”
骗?竟是骗的!
何清溟内心又崩塌了一块,师尊居然会骗人?哦不,师尊会骗龙?
等等,骗了什么?骗那条龙的……感情了?
何清溟又是瞳孔一颤,好像第一天认识他师尊,根本无法理解大人间的事情。
可灵虚子毫不在意,想了想,才说明道:“几个月前,我不慎着了他的道,被他擒住,为了自由,只好骗他一下,你不用在意,龙族很好骗。”
一语惊人,到底是什么经历才能得出“龙族很好骗”这种结论啊。
何清溟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道:“可是师尊,骗龙不好吧?”
“不会怎样,最多被……嗯,不会怎样。反正不会死。”
灵虚子表情有点微妙,好似想到什么事,眉宇微皱,但还是选择了忍辱负重,自己说服自己。
何清溟呆住了。
在他的认知里,龙族估计都不喜欢欺骗,景泽天甚至多次提过很厌恶欺骗,不然也不会跟他闹这么大矛盾了。但师尊却说,尽管骗,不会怎样?
这就是……大修士的从容吗?!
何清溟难以置信,可师尊在他心中如若神明,他也只好点头。
是!师尊说的没错,骗龙而已,不过是为了生存的计策罢了,无所谓!
但他反应过来,师尊不是一般骗啊,是骗感情!这、这不太好吧!
灵虚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当年,我在禁区之外重伤,是他救了我,我本来感谢他,但是有天他却对我……我怒而决裂回宗,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几十年后被他找上门,又是纠缠不清,一不小心还被……我怒而封印了他。”
何清溟大受震撼,但也疑惑,师尊省略的都是什么事啊?那条龙到底做了什么让师尊屡次发怒?
虽然自家师尊脾气不好是九州众所周知的,但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吧,怒到跟救命之恩的对象决裂,可想而知不是一般事情。
他回想了下刚刚那条唯师尊命是从的龙,想不出任何那条龙可能伤害师尊的画面。
大人的事好复杂,想不通。
啊,要是他的龙能那么听话就好了。
嗯……好像之前是蛮听话的,是自己不小心惹怒了对方。
何清溟面色复杂,消化了好一会。
“总之,”灵虚子咳了声,抬眸道:“别管他说什么,龙都是疯子,经常胡言乱语。”
何清溟顿了下,头一次有点不认同师尊的话,因为他的龙就没有疯啊,他的龙一直非常理智的,即使是最生气的时候。
他于是罕见地反驳道:“师尊,龙不都那样。”
灵虚子微微抬眸,好似有点诧异他会反驳,问道:“什么叫不都那样?”
何清溟思考道:“也有理智的龙。”
灵虚子沉默地盯着他,冷不丁道:“你跟龙有来往吗。”
何清溟表情一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沉思了下,坚定道:“我认识一条龙,他总是很理智。还有,师尊,龙不会喜欢被骗的,被骗……龙也是会伤心的。”
灵虚子眉宇微蹙,一方面惊讶于他徒弟的成长,一方面震惊于他总是闭门修炼的徒弟会有这种认知,特别还是关于龙的,可是他徒弟一辈子用功修炼,哪有什么时间认识什么龙。
而且差不多年龄的龙,他只想到一条,那就是仙宗大比的那一条。
灵虚子沉思了片刻,居然点头了,认同道:“是,只要是有思想的生灵都不会喜欢被骗。只是……对于他,我只能骗。”
何清溟没听懂,下意识问:“为什么?”
只见,灵虚子垂眸,眼脸落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复杂道:“因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若是以前,何清溟肯定听不出师尊语气里的沉重,但他现在听出来了,甚至也有些共鸣。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嗯,他好像也是。景泽天要的那个,他也很难给到,他又没做过,怎可能会做。
“罢了,不提他。”
灵虚子正色,目光带着欣慰,道:“清儿,你到合体期了吗。”
何清溟一顿,立时点了头,说明道:“我在秘境‘飞升’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不久前与强敌对战突破,出来便是合体期了。”
这话听起来过于轻易,好像不过是旅行回来有了些收获而已。
但灵虚子清楚这孩子从小的不容易,提醒道:“境界提升快,一定要好好巩固,切莫操之过急。”
何清溟点头,回到正题,也是正色道:“师尊,外面形势变了。”
“嗯,我知道,二长老出关了是吗,他确实不好对付。”
灵虚子也感到棘手,“但是还好你出来了。你暂时在禁区之外躲着,他再怎么手段通天,也很难搜到禁区之外。”
这或许是保全之道。但是……
何清溟又一次提出了不同意见,道:“可是他要人皇交出秘境‘飞升’,我不能袖手旁观。”
灵虚子眼神微变,思考道:“此事是不好处理,人皇不像我们,遇事可以躲一躲,他有一个皇朝,那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负担,他不会离皇朝而去,若不愿屈服二长老,恐怕会遭一劫。”
何清溟去过人皇的寿宴,自然深刻感受过那个皇朝。
人皇一人撑起千万人,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他敬重人皇,感激人皇的照顾,所以不想人皇因他而出事。
“此事两难,也是人皇的劫。”
灵虚子伸手卜算了下,只见未来混乱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如说,从几个月前开始,未来就开始混乱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因此,他也能理解长老殿为什么会着急。有些人比常人更怕死,活得越久越怕死,正常来说,没有生灵会乐于见证自己的毁灭。
但二长老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大长老。二长老好歹还在明面,大长老谁知道在想什么?大长老说不定早就出关了,正在幕后观望形势。二长老只是他放出的棋子。
很久以前,灵虚子曾见过大长老一眼。当时,只是一眼而已,他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东西。与其说强大,不如说恐怖,甚至更接近诡异。
他当时自诩同代无敌,孤傲不可一世,长辈都不放在眼里,直到遇见大长老。他头一次深刻意识到了危险,也即——何谓大恐怖。
那个老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种有意识的现象,一种大恐怖的本身。
因此,他虽然多次放言血洗长老殿,但还是没能实施。有些事情,不是实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它仿佛是一种极危险的禁忌。你不碰无事,而一碰,就不知究竟会有什么下场。唯一庆幸的是,大长老其实不怎么管长老殿的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恐怖而且神秘。
让清儿炼化仙骨仙血,最初是三长老的想法,二长老默许,但大长老对此什么看法,没人知道。或许也是默许,不然三长老如何能在大长老眼皮子底下行事?
灵虚子有一种预感,大长老接下来一定会出世。不然他所卜算到的未来不会那么混乱……甚至几乎陷入了绝望。
仙魔大战而已,不过是历史轮回,几百年有一波,在历史面前,不过是一桩小事。但那种人史可能都要覆灭的未来……他还是第一次见。面临如此局面,你要么刻不容缓,着急想办法。要么干脆放弃,因为到底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命运即是任务,你不是被命运安排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无论你怎么做,甚至比命定之人做到更好,也无法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灵虚子担忧地看着自家徒弟。因为他的徒弟正处在通向毁灭的漩涡中心,恐怕任何人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