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铺子的时候, 两人顺道去看了一眼将军府里的小崽子。
又逗了一会儿孩子,不知不觉天色晚下来了。
用过晚饭,戚昔惦记着铺子的事儿, 又担心明早过去的时候被人看见。哄睡了奶娃娃, 两人摸着黑又回到铺子里。
这会儿酒肆已经关门了, 但屋里还亮着灯。戚昔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抬手敲了敲门。
“郎君回来了。”常河开门。
戚昔进门看见地上堆着的葫芦还有清理葫芦的小姑娘, 道:“还没回去?”
方俏儿在衣摆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圆脸上挂着笑着站起来:“今儿客人走得晚, 我们也刚吃完饭。这便走了。”
“姑娘家的走夜路不安全, 以后尽早在天亮的时候就回。常河送送。”
“郎君,铁树他爷爷今日将五十个葫芦收回来了, 您先瞧瞧可好。还有一些已经检查完, 放在库房里的。”
戚昔点头:“快去吧, 注意安全。”
人走后,戚昔将门关上坐在了桌边。燕戡从屋里过来,手拎着还剩一半山货的背篓。
戚昔倒了两盏茶, 一盏推过去。手腕露出袖子, 腕骨莹润,白冷的皮肤比玉还细腻。“喝点去去寒。”
燕戡本是站在戚昔对面,他放下背篓硬是走到戚昔身边坐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腿挨着腿。
“夫郎,剩得的山货要怎么处理?”
戚昔瞧他一眼, 又将推到对面的水杯拿过来。“分了府上一半,剩下的本就不多。明儿做来吃了。”
“去了一趟山里才更是清楚冬天迫近。现下大伙儿都在囤秋菜了, 我们也要囤起来。”
燕戡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 没骨头似的靠在戚昔身上。懒散道:“府上的人都知道怎么做。夫郎现下开着铺子,要的菜多。让阿兴跟那边知会一声多攒些。”
下巴抵着燕戡微凉的头发, 戚昔只觉得这人越是没正经样了。他往旁边让了让,道:“铺子这边有地窖,难得那边麻烦。就铺子归铺子,府上归府上。”
燕戡追着贴上去,道:“行,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时辰不早了,两人将地上堆的已经处理过的葫芦拿到库房里去。之后若是客人要买酒,都可以用这个装。
*
一场秋雨一场寒,时至九月,早上贩卖的走卒摊贩都裹上了厚实的毛褐马甲。
戚昔去逛了一下早市,又拐弯去铁匠铺子。回来的时候连眼睫上都挂着霜露。
常河开店迎客,见戚昔空着手回来,他问:“郎君没买到?”
“买到了,东西多,待会儿就送来。”
“大哥哥!”戚昔后头,每日不落往铺子里跑的小孩从巷子里跑来。手上还捧着捂得严实的包裹。
戚昔摸了摸他的脑袋,提步带着人进了铺子里。
“天冷了,早上不用这么早过来。也在家帮着你爷爷做点事。”
“知道了哥哥。”小孩将手上的东西高高举起,双眼灿亮,“大哥哥,给。”
“烤栗子。”戚昔将外面包裹的粗布打开,圆胖圆胖的炒栗子开了口露出里面微黄的肉,好看得紧。
“隔壁阿叔家上山捡的,分了我们家一些。爷爷叫我带过来给大哥哥吃。”
戚昔拿了两三个尝尝。
烤栗子好吃但不好烤。直接放在火中,手艺不好容易糊了不说,烤干了口感也不行。
好在老爷子火候到位,也就外壳黑漆漆。味道很不错。
正巧,让送上门来的山货也到了。
“戚老板,家里有的也都在这儿了。”一连来了三个人。是一家三口,为首的男人叫赵石,却蒙山山脚下虎啸村的人。
家里几代猎户,媳妇孩子也常常跟着上山在外围采一些山货来卖。戚昔上早市的时候遇到了,一问他家山货不少,见品质都不错,便全要了回来。
东西多,板栗都有两大箩筐。两个麻袋装着的今年刚晒好的菌干,还有山柿子、山鸡,林林总总全部买下来,戚昔花了一两银子。
生栗子五文一斤,菌干贵些,三十文一斤。
结了余下的银子,又约定下一次送货时间,戚昔跟常河一起将这些东西归拢。
“郎君买这么多栗子做什么?”
“天气冷了,炒栗子能卖得上价。铺子里能添一份收入是一份。叫你找的细砂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
“那先淘洗几遍。等会儿要用。”
说着话,铺子里也来了客人。
他这是酒肆,大早上来的就只有闲人中的闲人。他们肚里刚吃了早饭,就是找个地儿闲侃。还没到喝酒的时间。
方俏儿在前面招呼客人,上了热乎乎的茶水跟几盘小菜,食客就开始聊起来。
后厨现在不忙,铁树蹲在常河身边看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河边刨出来的细砂。
细砂颗粒稍大,但洗沙子这事儿让小孩难以理解。
他看了一眼厨房,往常河那边挪。他双手抱腿像小企鹅一样蹲着,小声问:“常河哥哥,大哥哥为什么让你洗沙子?”
“我也不知道。”常河搅动着沙子,洗了好几遍,水终于清澈了。
盆子里的细砂沥干,放在院中架子上摊开。
忙活得差不多,前头来得人多了。戚昔顾不得栗子,又围着灶台转。
铁树没问出个所以然,又跟在常河后头去招呼客人了。
临近午时,食客为着这辣子鸡跟鸡米花来。吃着十足有味儿的肉,又闷一口酒,摇头晃脑,日子好不美哉。
这厢吃着,一小厮打扮的少年人急急忙忙跑进铺子。眼睛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定定瞧着从后厨来的戚昔。
他抓紧衣摆,笑着上前:“戚老板,我家老爷今日设宴,知你家做的鸡肉好吃让我来请您去府上做几道,不知您可愿?”
戚昔眼皮微掀,没什么笑的脸好看是好看,但冷得人发憷。
熟客都知道他什么性子,也不会以为他故意摆个冷脸。
正怕他要应下来自己这好菜吃不上了,就听戚昔声如清泉:“店里忙不过来,去不成。”
铺子里的食客们眼睛一亮,个个跟大鹅似的伸长的脖子缩回来。
“那可否外带!”小厮赶忙问。
戚昔:“要多少?”
“两只鸡的量。”
“等着。”戚昔这才歇下,又得转身去后厨。
小厮立马眉开眼笑:“谢戚老板。”
府上让人过来要菜,一听是戚老板的都怕差事办不成不敢来。只因戚昔性子冷是出了名的,又瞧着一身贵气,不似认真钻营一心开好店的。
大伙儿都觉得他不会在乎这么几个钱财。这么请去府上做菜,没准儿还让这游戏人间的少爷恼了。
他也是这个想法,但请不去人要能将菜带回去,他这差事也算完成了。
等了一会儿,常河拎着食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