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书房。

戚昔靠在屏风隔起来的榻上, 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手里的鬼工球。

屏风的另一头,隐隐看见个熊一样的人站在燕戡面前,声音浑厚, 说着一路上遇到的事儿。

“我们从引州东侧进入草原, 一路北上至瓮骨部落的领地。去的路上一切顺利, 但回来时遇到不少打算南迁移的散部落。他们想抢东西, 被我们收拾了。”

“去年乞颜部落吃了败仗,为了扩大势力, 又往东挤占了小部落的放牧空间。将瓮骨部落的地吃了一半进去。”

“瓮骨部落现在自己都难过, 自然不收这些小部落。乞颜又心黑,所以他们无处可去。”

燕戡:“南下的那些小部落就是他们。”

若胡挺他们不在路上拦截一些, 春日到他们这边的部落数量远远不止现在这么几个。

“是, 不过也有一些乞颜部落的人混在里面, 想打探我们这里的情况。”

燕戡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落在草原西侧快逼到山脚的地方。

瓮骨……

若是被乞颜吞完了可不好。

“换了些什么东西?”

“羊三十头,牦牛五十头。还有二十匹马。”

燕戡嘴角微翘:“做得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大胡子便离开了。

燕戡走到屏风后, 扫了一眼桌上的鬼工球,笑着坐在戚昔对面:“听清楚了?”

戚昔:“清楚了。你让胡挺去交换这些牲畜回来是想育种?”

燕戡将炕桌:“嗯。重要的是带回来的战马。”

“我大顺将士虽勇猛,但长期缺少作战的良马。与北方部落打仗的过程中, 常常因此处于劣势。从乞颜十六部联合之后,他们切断了大顺与草原来往的通道, 我们就换不到北地的马匹。”

“这种生活在草原东北地带瓮骨部落所在的高原。本是野马,后瓮骨将其驯化, 所以我们也称其为瓮骨马。而这些马, 也是西部乞颜十六部一直觊觎瓮骨部落的原因。”

戚昔搁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鬼工球上戳动。“那都是草原部落,为何不联合?”

燕戡轻笑, 手搭在桌上将偏离了位置的鬼工球推回到戚昔手下,道:“他们是世仇。”

世仇?

戚昔看着笑得像狼一样的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你们让他们成为世仇的。”

燕戡:“夫郎聪明。”

“不过是他们本来就有摩擦,我们只是在背后推了一手而已。”

戚昔好奇:“讲讲。”

燕戡纵容无下限,温声道:“好。”

这时说来话长,燕戡干脆移开碍事的炕桌,将戚昔的腿抓住搁在自己腿上。

腿肚子上的有力的手指按下,戚昔藏在足衣里的脚趾蜷缩,面上依旧绷着。

燕戡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绷紧,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他边按边道:“这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在父亲尚在的时候,乞颜与瓮骨两个大部落实力相当,关系也尚可。”

“泰昌四年,北方发生百年难遇的雪灾,他们的牲畜损失大半。两个部落联合南下,我父亲跟二叔,就在那一次战役中丧命。”

戚昔没想到涉及到这个,他注视着燕戡的侧脸,见他脸色尚好,也就继续听下去。

燕戡眼色暗了暗,声音听不出丝毫的变化。

“父亲跟二叔死后,跟在他们身边历练了几年的大哥掌管了燕家军。那一战,不止我们,草原两大部落都损失惨重,双方占领大顺北部一起分赃的合作自然也不欢而散。”

“大哥惦记着父亲的死,趁此机会,让人在两方部落边界挑拨。并放出斜沙城群龙无首的消息,诱引两方再次合谈。他只身前往,杀了两方使者。”

“其中一个是瓮骨最受宠爱的二王子。”

“而乞颜为了表示这次的诚意,直接让等待继位的下一任可汗前来。”

燕戡拉过一旁的毯子将戚昔的肚子盖上,声音低了低:“二王子死后,它让人带走了乞颜的人,并让他们的死在乞颜的领地。伪造出被瓮骨追杀的景象。”

“两边收到消息,首领大怒,竟然还直接气死了乞颜因为亲征而受了重伤的可汗。”

自那以后,两方关系逐渐恶劣。你来我往,都试图吞灭对方部落。

大哥看着温润,但睚眦必报。

他在边关的几年间,每年都挑动两边战争,乞颜恢复元气的速度很慢。

直到那身居高位的皇帝见边关局势明朗,想要卸磨杀驴。

他控制不住大哥就派些草包来干预,甚至克扣粮响。大军被拖累,在乞颜又一次的反扑中,被自己人陷害,落得个如今这般下场。

明明以大哥的聪慧,不怎么花费力气就能打赢的仗却让他自己栽在了里面。

从此经年,一睡难醒。这叫燕戡怎能不恨。

当初朝廷派路春化接手斜沙城,可倒好,连失五座城。这又才不得不又把目光看向燕家。

……

戚昔敏锐察觉到燕戡的情绪,他揪着肚子上的毯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

燕戡按完,手覆在戚昔的小腿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戚昔,问:“夫郎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戚昔抓着毯子的手猝然握紧,指骨凸出,显得脆弱不看。

在燕戡期盼又脆弱的眼神中,理智让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身子骤轻。

虽是早有准备,但当他整个人被抱起跨坐在男人腿上时,戚昔还是有些抗拒地伸出手抵住男人肩膀。

但他既然点了头,燕戡就不会让他又反悔的机会。

双手手腕被抓住抬起,燕戡脑袋搭在他颈窝,霸道地占了他满怀。

戚昔闭了闭眼睛,慢慢将手臂放下搁在男人肩膀。

不该心软的。

他挺直脊背,僵硬地保持着一动不动。

但燕戡偏偏不让,背上的手施力,两人的距离拉近,直到圆鼓鼓的肚皮贴在男人硬邦邦的身体上。

“夫郎……”搁在脖颈处的脑袋动了动,毫无障碍地撒娇。

戚昔稍稍别开头,没应他。

燕戡环着人的腰,呼吸着人身上清雅的香气。他喟叹一声,他嘴角翘起。

好不容易才能抱一次人。谁家丈夫像他这样的。

不过这就是他家大公子的本色。外冷内柔,善意虽不外显,但弥足珍贵。

许是抱得久了,戚昔推了推他的脑袋。

燕戡抬起头,眼含笑意地望着他。“以后也让我这么抱大公子好不好?”

两人上身挨着,戚昔都能感受到燕戡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戚昔又推了推他,拒绝道:“不行。”

呼吸逼近,戚昔侧头看着地面,抿着唇正要下去。

脸上忽然一软。

像风吹过,一触及离,不带任何情欲。

他怔住,呆看着燕戡。

第二次了……

燕戡目光缱绻,一字一句格外珍重:“夫郎,我真的很高兴上了花轿的人是你。”

戚昔心猛地一跳。

他稍显急促地推着他的肩膀试图自己下去。

燕戡闷笑,瞧着那红了的耳垂。顺从地放人。“慢点儿,别摔着。”

戚昔理都不理他,直接跨出书房的门。

燕戡担心他摔倒,衣服都顾不得理顺,急忙追着人出去。

阿兴来院子里抱狗崽的时候,发现他家主子又把戚大公子惹毛了。

虽然戚昔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家主子在边上又是递水又是送说话讨人开心的。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戚昔根本就没大力自家主子。

阿兴啧啧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