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回来的时候,迟年已经被副脑淹没了,最脆弱的地方被副脑的口器包裹着吞咽,挤压得迟年只有痉挛着抬起腰,发出潮湿沉闷的喉音。
“我说过,离开太久的话,它们会生气,”奥古斯特以人形坐在迟年身边,手指伸进他鲜红的嘴唇里,轻按着薄软的舌尖:“年年这次真的玩得太久了。”
迟年咬着祂的手指咕哝几声,腰背紧绷着向后弯折,眼前聚拢着黑色的雾,像是在坠落,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着陆。
那些簇拥着、包裹着、填满着他的触手就像是泥泞的沼泽,柔软、诡谲、又宽阔,像是想要把他吞没的黑暗,它们的触感胶软、滑腻,比蛇要软,比人类的手臂更软,但是比吻坚硬。
迟年疲惫地扭动着腰肢,他处于触手堆的中心,细微的挣扎只是让更多触手有机会裹上他的皮肤而已。不停有柔韧的触手没入他,各种形状,各种触感,有的时候是两根稍微细一些的一起。
迟年没办法凝聚起思维,但他大概能明白,自己是自愿的,自愿沉溺在欲望里,自愿让怪物在他身上留下那枚烙印。
奥古斯特低头吻他,吻到迟年面颊发红,浑身是热恋中或高.潮中的温度,直到世界静止。
迟年急促地喘息着,在触手堆里翻过身,有一些触手始终徘徊在他颊侧,察觉到迟年在看它,就像舌头一样用触角舔他的脸。
迟年被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伸手虚弱地搂着那根触手,更多闪烁着荧蓝色邪纹的触手往他怀里钻。
他掀起眼皮看着奥古斯特,叹了口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管管你的副脑。”
这一个月里,他被这几颗副脑折腾得简直要虚脱了,不过有烙印在,他的身体始终维持着最适合交配的状态。
“我只耽搁了几分钟,”奥古斯特有点心虚,小声说:“应该是时空之间的时差,辛苦了。”
迟年蹬了祂一脚,又轻踹了一脚还试图往他身体里钻的副脑:“够了啊,再闹就过头了。”
副脑缩头缩脑地爬开,讨好地缠着他的小腿蹭。
迟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敲开光脑看了眼时间,有些吃惊:“竟然已经过去十七年了?”
难怪副脑要闹。
迟年摸了摸怀里的副脑,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的。”
副脑们立刻委屈坏了,一股脑往他身上蹭,哼哼唧唧。
十七年!
整整十七年!
你知道我们这十七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只能守着一具不能动的躯体,旁观主脑跟伴侣在其他时空的甜蜜爱情(主脑转播),唯一的乐趣就是轮流给烙印输送能量。
卡伦星人寿命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理所当然的,祂们也都是很耐得住寂寞的怪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休眠、进食、发呆、或者旁观宇宙纪元的变更——但这仅限于找到配偶之前。
拥有伴侣之后,卡伦星人除了睡觉、进食,剩下的所有时间都致力于粘在伴侣身边,亲亲蹭蹭抱抱贴贴,还有交配。
没有伴侣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
短短十七年,像是等了一辈子。
迟年看着悲伤委屈到满地乱爬的触手,只能挨个喊过来又亲又抱地安慰了一通,然后才能疲倦地倒在触手编织的巢穴里。
“十七年了,”奥古斯特已经回归了本体,祂本来也不经常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声音是从躯体的某个拟态出人类发声器官的地方传来的:“年年,要回地球看看吗?”
迟年摇了摇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想先睡一会。”
“可能很久以后才会醒,”奥古斯特说:“我也快进入休眠期了,我们要睡好几百年。”
“......嗯,”迟年实在太困了,倦怠地翻了个身,又说:“不过在此之前,至少先帮我穿好衣服。”
“我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奥古斯特老实巴交,但还是帮迟年清洁好身体,翻找出衣服温柔地帮他穿好:“当然,穿衣服也很好看。”
迟年随意应了一声,依旧懒踏踏的不想动弹,又打了个哈欠。
“我是不是该回地球再看一眼?”迟年问祂:“要睡几百年呢。”
奥古斯特温和地用祂的视觉器官注视他:“要去吗?我陪你去。”
“还是算了,”迟年是个善变的男人:“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去。”他在另一个‘迟年’那里,已经看遍了地球的所有——高山、深海、雨林、荒漠、城市、或者乡镇,他都已经踏足过了。
地球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者风景。
迟年说:“等睡醒后,等几百年后再说吧。”
也许那个时候,他才会提起兴趣想回故土看一眼。
“都听你的,”奥古斯特说:“年年愿意去,我就陪你去;不想去,我们就去提前准备好的巢穴,一边交配,一边等待休眠期。”
“你真的,满脑子都是交配——哦,我忘了,休眠期就得维持交配的姿势,你得触碰到我的烙印,”迟年浑身还酸软着,又问:“那个‘迟年’最后怎么样了?”
“他回到洛维亚身边了,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休眠期,”奥古斯特把他卷进怀里,蠕动着庞大的身躯,直接在宫殿里撕裂空间,然后钻挤进去:“洛维亚——你知道祂吗?”
“我知道,另一个你,祂出现过好几次,”迟年笑道:“比你的性格更急躁一些,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祂很喜欢‘迟年’。”
奥古斯特伸出触手轻轻戳他的脸颊:“所有的‘奥古斯特’都会喜欢‘迟年’,只要有一个时间线的我们相遇相爱,其他时间线的我们也必然会相遇相爱。”
“这是什么原理?都要把我绕晕了,”迟年感慨:“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羡慕那个‘迟年’。”
“羡慕?为什么?”奥古斯特问:“你更喜欢‘洛维亚’?”
“我羡慕的不是这个,你不要随便曲解我的意思,”迟年笑话祂:“而且你怎么自己吃自己的醋?”
奥古斯特没有回答,执着问他:“那你羡慕什么?”
“羡慕他能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候遇到‘卡伦教授’,哪怕这只是我为他导演的一场戏,”迟年说:“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也能遇到‘卡伦教授’,我会有多快乐。”
可他没有。
在他被酒吧里的客人欺负的时候,在魏泽峰把他拉进徐教授的犯罪项目组的时候,在魏泽峰向他借钱的时候,都没有‘卡伦教授’出现。
对比那个‘迟年’,他的过往残酷得像一场就算醒来也会让人心有余悸的噩梦。
奥古斯特再次撕裂空间,从虚空挤出去,降停在祂早几百年就挑选、标记好的高等能量矿脉里,卷着迟年的手腕,沉默地看着他:“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迟年失笑:“我就是感慨一下。”
奥古斯特用触角上的口器吻了吻他,又问:“酒吧里的那些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迟年看着从触手缝隙里透进来的矿石的荧光,想了想:“我当时烧得昏昏沉沉,拿着刀想着一了百了干点大事......不过显然我不是什么做大事的料,左脚拌右脚摔了一跤,刀割破了脸,那些人见了血就散了。”
“我倒在地上晕了几分钟,最后强撑着打车回学校,后来辞了酒吧的工作。”
奥古斯特想起来,在烙印之前,祂曾带迟年去医疗院体检过,迟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了,脸上也有。
确实有过刀伤,只是那时候迟年还是个少年人,恢复力强,刀伤愈合后就看不出来了。
副脑舔舐着迟年曾经被刀划伤的地方,惹得迟年痒得缩脖子。
奥古斯特又问他:“那魏泽峰呢?”
副脑见迟年一直盯着矿石看,掰下来几块漂亮的矿石,送给迟年,让他把玩。
“我辞职后就进了那个徐教授的项目组,”迟年拨弄着那些硬邦邦的漂亮石头,漫不经心道:“没待多久,还没拿到钱呢,徐教授就落网了,我是被哄进去的,也没干什么实在活计,最后背了个小处分——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也不知情,杀鸡儆猴的小鸡仔一个,一年之后辅导员就偷偷摸摸把处分消了。”
“倒是魏泽峰,他四处借钱,哄着我去申请了助学贷,然后用开了信用卡贷款,再加上陈浩贷款的钱,到底还是给他凑齐了钱......我大学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一半是学费跟生活费,一半是还贷款,那个时候魏泽峰还没混账到那个地步,每个月也会从生活费里抠个几百一千还贷。”
总之,好歹是在大学毕业前还掉了那些贷款。
“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差不多知道了,”迟年对矿石失去兴趣,在触手堆里滚来滚去,他满打满算已经活了近百年,这些事情其实已经看得很淡了,也没什么激烈的愤恨或怨怼:“毕业后,魏泽峰为了留住我这个长期饭票,跟我表白,然后我努力工作供房,他蹭吃蹭喝还到处劈腿,我发现他劈腿的当晚就被外星人拐卖了。”
再然后,就被这只超大号的怪物买回了家。
奥古斯特把他卷进怀里:“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你再早遇到我又能怎么样?”迟年抱着触手笑:“顶多早一些把我拐回卡伦星系。”
没有经受过调教的卡伦王,再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卡伦教授’。
“能作为旁观者,亲眼见到自己被理想化的‘卡伦教授’拯救,其实已经很好了,”迟年感受着慢慢往他身体里钻挤的触手,喘息着说:“我对过去已经没什么执念了。”
所有的遗憾,所有的不甘,都已经在数次轮回中被弥补、消解了。再过几十年、几百年,等他一觉睡醒,所有曾经让他痛苦愤恨过的人都将化成一抔黄土,彻底消失。
还有什么好恨的?
迟年在烙印被触碰的时候呻吟出声,红着眼眶仰头看着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邪神伴侣,抿唇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瞒你很久了。”
奥古斯特问他:“什么?”
“我其实早就能控制魂体迁跃了,”迟年说:“我迁跃,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并不是不受控制。”
“我知道,”奥古斯特伸出触手,像揉一只小猫肚皮那样,轻轻地揉迟年的小腹,那里依旧酸麻一片:“年年,我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迟年不愿意告诉祂,祂也就没有点破。迟年想要迁跃,想要玩角色扮演,祂陪着就是。
反正,只要伴侣开心就好。
迟年被触手拥抱着、填充着,同时他也拥抱着那些触手,身体舒展的同时,灵魂慢慢蜷缩起来,依偎在庞大且不可名状的邪神身边。
他说:“奥古斯特,我困了。”
“我也是,”奥古斯特像是保护祂的‘脑’一样,将祂心爱的伴侣簇拥在怀里:“休眠期就是很容易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