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踪(三合一)

皇位难辞 花笙酿 15813 字 2个月前

周昭宁驻马不前, 望向那禁卫军的眼神凛冽如刀。

皇家猎场不仅是在秋狩之前由禁卫军再三排查,今日周泉也查探过,早就被围成了铁桶, 却还能同时发生摄政王妃失踪、皇帝遇刺之事,实属反常。

但现下不是细究的时候,周昭宁直击核心,问道:“皇上可有受伤?”

“受伤了。”

“伤势如何?”

“伤了手臂。”

回话禀事半点不机灵, 问一句就只知道答一句,何时这样的人也能被派来给他报信?

周昭宁心中焦躁,按捺着性子再问。

“几道伤, 几许长,你是要本王这样问才懂作答?”

禁卫军吓得连连叩首, 他哪里是不懂作答, 是大内总管李德仁吩咐他含糊其辞, 但摄政王这般问,他哪里敢再含糊。

他战战兢兢答道:“陛下是被刀划伤了手臂,就一道伤, 伤口多长属下未曾,未曾得见。”

“刺客拿住了吗?”

“没拿住。岑统领正命人搜捕。”

周昭宁望向那已是漆黑一片的林中,又回望隐约可见灯火的营帐, 没再犹豫便做了安排。

皇帝身边有千万人可用, 有无数人表忠,可封离失踪, 他若不去,又有谁会不遗余力去找?

“周泉带人回营, 只守住皇上,其余人等的调派一概不听。持本王手令告诉岑荣, 将所有人聚到一处,挨宫挨府查人,进入猎场的苍蝇少了一只,也要给本王查出来。”

“是。”周泉领命。

“周济、周虎,跟上。”

刚领了命令的周泉闻言急了,连忙阻拦:“王爷,我们尚不知刺客有多少人,又埋伏在何处,您只带周济二人万万不可!”

“在皇家猎场之中围杀本王,来便是了。”

周昭宁一夹马腹,周济二人随手抓过几个火把,立刻跟上往林中而去。骏马扬起的尘土被黑夜掩盖,很快,马蹄声也在禁卫军搜捕的喧嚣中消失不见。

摄政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便是像白天那般分队行动,一队跟着摄政王,一队跟着封离,他们也会在所过之处留下标记。所以哪怕送信的侍卫重伤昏迷,无人带路,周昭宁三人也没费太多周折就找到了出事地点。

马蹄印、脚印散乱,有多处打斗痕迹。周济和周虎分开查探,周济先在崖边找到了封离那把映日弓。

“王爷,您看。”周济把弓呈上,一起的还有几支散落的箭。

为了区分猎物归属,秋狩所用的箭都做了标记,封离的箭上刻的是封氏皇族的朱雀图腾和一个“离”字。这箭只有他有,只能是他的。

周昭宁接过那把弓,火把映照下,能看到弓身上浸染的血迹。那血痕半干,将宝石镶嵌的缝隙染成了深红。

“王爷,看脚印我们的人下崖了。”周虎也已查探完,汇报道。

“没见到刺客尸首,我们的人恐怕伤得不轻,按照现场的脚印和刀痕来看,对方人数众多。七爷坠崖时应当颇为凶险,护卫急于寻找,把能下崖的全派了下去,报信的任务就落到了伤重的身上。”

周昭宁快步走向崖边,将火把伸出去探看。可火把能照亮的地方有限,又哪里看得清山崖多高、山谷多深。

周济神色忿忿,怒骂:“该死!等我抓住他们必抽筋扒皮!”

“他们从何处下的崖?”

周虎闻言指向侧边一条小径:“那儿。”

周昭宁往那小径走去,看完延伸的方向后摇了摇头。

“这小径曲折,下到崖下后再要找他跌落的位置不容易。看弓身之上的血迹干涸情况,遇袭应该不到半个时辰,那时天色已晚,等他们下去一片漆黑,更加难找。只有……”

他话未说完,指了一旁树上缠绕的藤条,命周济和周虎去取。

“王爷,太危险!”周济瞬间明悉他的用意,当即来拦。

“只有从山崖直接下去,才知道他摔到了哪……他甚至可能摔进山壁间的岩洞……不从这走,要耽误许多功夫。”

“我来!”

“我来!”

周济和周虎二人异口同声,皆上前一步请命。

周昭宁没有应,又催促他们取长藤来。今日行猎,他穿的窄袖劲装,将衣摆扎入腰带,便十分方便行动。

将长藤系于腰间,另一端绑在树上,他吩咐周济二人从小径下山崖,自己则准备从崖壁直下。

周济和周虎自然不许,再次来拦,争相抢位。

“打得过本王再来表忠,若是周泉在倒是可以,你们还不够本事。”

周济瞬间憋红了双眼,转身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无论外头如何传言说他们王爷狠辣铁血,王爷从来没有不把他们当人看过。反而是他们枉为侍卫,武艺不如王爷,这等紧要时刻,令王爷宁可以身涉险。

周虎更执拗,跪地便说:“属下愿以性命为王爷探路!”

“若是你们都摔死了,还是得本王亲自下去。留着性命看好这藤,若是崖太深,还得你们拉本王上来。”

周昭宁说着,不待二人再啰嗦,贴着崖壁一跃而下。

他以刚才随手捡的刀鞘在崖壁上卸力减缓下坠速度,同时观察崖壁上是否真有岩洞。岩洞倒是没有,这山崖也比他想象中矮,藤条拉到极限时,他距离崖底已只有几丈高。他将腰间藤条一解,凌空跳下崖底。

崖上的周济和周虎见状,知道王爷已安全到达,趴在崖边的两人放了心,赶紧从小径下去。

崖下的周昭宁却苦笑一声,若封离真是半点缓冲都没有地摔下来,他只能安慰自己说:这高度至少还能得个全尸。

他点亮火把,寻找起来。

崖下杳无人烟,密林丛生,高大的树冠几乎能隔绝上方所有窥探,厚重的灌木和青苔掩藏人迹。尤其夜间,诸多细节更是难以觉察,周昭宁只能寸寸搜索。

可崖下广阔,他找了一两个时辰仍未果,终于走出密林来到空旷处时,正是月上中天。月光如练,洒落人间,照出他一身斑驳。

鹿皮靴上、裤腿上蹭的全是泥巴和青苔,衣袖被勾破,可见手臂上划出的红痕。他手背上更是,树枝划的、火把燎的,小伤痕纵横交错。

“封离!”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落尽后只剩加倍的空茫。就在他失望时,突然,东南方有声音传了过来。

“喂——!王爷吗?!我在这里啊。”

周昭宁惯是沉稳内敛,此刻却喜形于色,拔足便往声音来处奔去。

他跑得极快,用上了轻功,过去的路上还在想,他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应当没有受重伤。不过这人能忍,除了故意撩拨他时,疼也是不会说的……

说不定他……

周昭宁的身形掠过一个小土丘,思绪戛然而止。

无他,他闻到了浓郁的、呛辣的、鲜香的烤肉味,这味儿明显来自于山鸡。还是尚未完全长成的小山鸡,肉质细嫩多汁,烤熟了外酥里嫩的那一种。

接着,他一抬眸,便看到了火堆旁的封离。人正举着一只小山鸡在烤,旁边地上还有只待处理的野兔。见他来了,热情地朝他吆喝。

“王爷,真是你!”

他左看右看,有些疑惑:“你怎么一个人?”

周昭宁还在打量他,四肢健全活蹦乱跳,劫后余生富足,有鸡有兔。反倒是他,更像那个遭了刺杀的。

他一口血哽到了喉咙口,想骂,但骂不出口。骂他什么?骂他为什么好好的?何其离谱。

这憋闷只能往肚里吞,他走到近前随口答道:“侍卫分散找你了。”

“哦哦,王府的弟兄们还是很讲义气的。”封离言罢,看周昭宁脸色不怎么好,意识到自己夸侍卫不夸王爷不太对,忙找补了一句,“当然,王爷您是最讲义气的。我就知道,你守承诺,我掉下来肯定会派人来找。”

说完这句,封离便继续全心全意烤他的山鸡去了。周昭宁站那好一会没动,试图用行动示意封离自己没地方坐,可封离跟看不见似的,只顾着他的烤鸡。周昭宁无法,只得自己搬了个石头过来,才在火堆旁坐下。

“你……是如何掉下来的?崖上发生了什么?”

“我打猎到这附近时中了埋伏,几十个刺客突然杀出来,拔刀就砍,我们且战且退到了崖边。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我就被打落悬崖了。”

说到这,封离总算把视线从烤鸡上移开了一点。

“得亏我瘦,身轻如燕,被崖壁上的树拦了一下,再往下就是滚下来的,这才捡回条命。”

周昭宁寻思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确实不像受了伤。可想起映日弓上的血迹,还是忍不住问他:“在崖边找到了你的弓,上面怎么都是血?你手伤了?”

“没有,那是没兵器了,拿来砸了一下刺客的头。那上头镶的宝石真硬,一下就把刺客的头砸破了!厉害!”

“……”

周昭宁无语,自己到底是怎么白瞎了操这个心。

再一看,封离还在那摆弄那只烤山鸡,他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就把烤鸡夺了过来。

“本王还没用晚膳,拿来。”

“哎哎哎,这是我的鸡!”

“你的便是本王的。”

周昭宁手长脚长还武功高强,封离根本抢不过,只能看着他把最多汁的小鸡腿撕下来,咔呲咔呲便吞下了肚。

平日里最是矜雅高贵的摄政王,到了这里啃鸡腿全无形象,囫囵吞枣般,三下五除二将一只小山鸡吃了个干净。

封离气结,只得拿出匕首,又将剩下的那只野兔处理了。剥皮去除内脏,封离拎着兔子腿往周昭宁面前递,没好气地说:“去那边溪水里洗了。”

“你自个儿去,凭什么让本王去?”

“行,我自己去。您金贵,行了吧!”

说着,封离拿起一旁的木棍撑着,支起身来。周昭宁这时才发现,他的左腿竟行动不便。

“伤了腿?”

“嗯哼。”封离翻了个白眼,只用鼻子出气,“伤不伤的,你吃了我的鸡,难道不该帮我洗下兔子吗?”

周昭宁见他跛着脚往前走,一时情急,起身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