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组大奖赛的总决赛, 吸引了全世界冰雪爱好者的目光,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所有的席位都早早被卖出,进出冰场的观众们都带着玩偶与鲜花, 几乎所有知名体育媒体都闻风而动, 早早地架设好长短镜头, 准备将赛场上选手们的每一次精彩表现都实时传输到世界各地。

凌燃一来到赛场, 扑面而来的就是这种紧张热烈的气氛。

薛林远神色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徒弟, 就把人带到了世界级的赛场上!

这种成就感谁能懂?

他可真是太厉害了!

薛林远傻乎乎地乐了会儿。

扭头看向凌燃,却发现自家的兔崽子一点惊喜神色都没有。

就这么镇静?

薛林远挠了挠头, 然后就看见凌燃不住地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包里伸。

少年今天换了个稍大一点的背包,里面不止装了他的宝贝冰刀, 还带上了那只绿油油的柿子。

所以, 这是在摸冰刀,还是在摸柿子?

薛林远咳咳两声。

不管怎么样,他算是知道凌燃不像是他外表上那么镇静就是了。

这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表现嘛!

薛林远放下了心, 自觉地掏出手机, 把缓存的猫和老鼠界面点开。

“赛前练习还有一会儿, 咱们找个地歇歇。”

薛林远现在算是知道了, 没什么紧张是一集猫和老鼠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那就是两集!他这个宝贝徒弟, 心理素质好得很, 都不用多劝的。

凌燃默默接过手机, 点了点头。

他们在休息室找了个角落坐下。

薛林远不算高大的身板往前一挡, 两只大圆眼一瞪, 就是生人勿进的气场。

阿德里安和竹下川在不远处频频张望, 看上去很想过来打个招呼,可都被各自的教练拦住了。

竹下俊微微笑着,“凌桑在缓解赛前的压力,你不要去打扰他。”

同样很紧张的阿德里安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个阳光乖巧的笑脸。

竹下川也磨蹭在哥哥身边,犹犹豫豫,“凌桑也会紧张吗?”

他跟凌燃一起上过华国站的比赛,没感觉凌燃紧张啊,甚至觉得少年状态很好,分分钟都可以超常发挥。

竹下俊拍拍弟弟的肩,“每个人紧张的方式不同。”

他扭头地看了眼窝在角落里正直愣愣地看着来往人群的伊戈尔,对方死死抱紧冰刀,浅色眼瞳睁得大大的,显然正在发呆。

这批小选手,看上去都很紧张啊。

不过也正常,这个年龄段,不紧张才不正常。

竹下俊心里生出一种唏嘘,突然很想跟明清元分享一下自己当年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时的紧张心境。

是的,能跟话多到一箩筐的明清元玩到一块,竹下俊显然也不是个话少的,只是他外冷内热,只有私底下在熟人面前才会放得开。

大奖赛的短节目出场顺序是按照分站赛的积分加和。

凌燃排在第四位,仅次于伊戈尔和阿德里安,所以是倒数第三个出场。

不前不后的位置,往往最容易被观众和裁判忽略。

“有点压力啊,不知伊戈尔和阿德里安会不会临时改配置。”

薛林远又开始紧张,宽厚的手掌不住地绞缠保温杯的带子。

凌燃在他身边坐着,手里拿着保温杯的盖,喉结一滚,将含了半天的那口枸杞味的温水咽了下去。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也还好。”

起码不是第一个出场。

凌燃自嘲地笑笑,在这种按照排名开始的比赛,第一个出场的经历,他又不是没有过。

尽管有很多很多的人,无论前世今生都夸他是天赋型的运动员,可凌燃自己知道,所谓的天赋,是他用千万次的枯燥乏味的训练一点一滴攒出来的。

他前世刚刚站到赛场上的时候,也有过经常垫底的时光。

只是时隔太远,很偶尔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那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来着?

大概是紧张,激动,又掺着点不服气。

凭什么他拿不到冠军,凭什么他只能垫底?

就靠着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他才能一步步爬上世界第二的位置。

没道理自己比前世还不如。

这一世的起点就已经拿到华国站和f国站的奖牌了,很优秀了,不是吗?

凌燃深吸一口气,将杯盖重重扣回杯身,又狠狠揉了一把藏在背包里的毛绒柿子。

“我能拿到冠军的,薛教。”

少年眼里盛满了光,那是对比赛的向往与期待。他渴望站到冰上,渴望展现最好的自己,并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凌燃摘掉冰刀套,双手在挡板一撑,加入了赛前六分钟练习的队伍。

薛林远先是一愣,脸上的紧张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那我等你啊!”

他抱紧两人的背包,高声嚷了一嗓子。

冰上的身影随风滑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冰场里坐满了观众,他们手里举着的是伊戈尔,阿德里安,竹下川等其他选手的各种应援。

他们为自己喜欢的小选手高声加油,阿德里安和竹下川就会露出或阳光或羞涩的笑,连伊戈尔都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几个人关注那个面孔陌生的华国少年。

凌燃在冰上滑行,跳跃,他今天的状态很好,每一次都稳稳落冰,却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他也不在意,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自己容易出错,不够完美的部分,练得热了就拉开训练服的拉链,露出内里全新的考斯腾。

一直到清场的广播声响起,才慢慢滑下了冰。

“我有点紧张。”

阿德里安红着脸,浅蓝的眼亮晶晶的,“好多观众,世界各地的。”

竹下川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们俩很熟,步调同步地看向凌燃,像是很期待他也给出一样的回答。

凌燃被看得脸都木了下。

看他做什么,他才不会跟这几个小孩子一样紧张。

但少年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就当是附和他们。

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打击小孩。

两个小选手如释重负,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原来大家都紧张!”

“凌桑都紧张,我们紧张也很正常吧!”

凌燃:……

他长得很像风向标吗?

事实上,他现在还真就是阿德里安和竹下川眼里的风向标。

他们俩,一个在华国站被凌燃惊艳到,另一个则是在f国站被感动得稀里糊涂,早就在心里就把凌燃当成一个小目标。

鬼使神差就黏黏糊糊地凑到凌燃身边。

三个选手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就显得一个人独行的伊戈尔格外不合群。

凌燃感觉好像有人瞪了自己一眼,顺着第六感看过去,就看见伊戈尔背对着他们,好像是气鼓鼓的冷漠身影。

嗯,更像是个傻狍子了。

凌燃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不远处交谈的两个m国的选手,也就收回了目光。

他轻轻拍打着各处关节和肌肉,深深浅浅地调正着自己的呼吸,准备迎接第一场世界性的重量级赛事。

最先上场的是那两个m国的选手。

然后是竹下川。

平心而论,节目都还不错。

但如果让凌燃说实话,竹下川明显能压得那两个m国选手一大截。

那两个选手有实力,但比同是m国选手的丹尼尔都还是差了不少。

可惜丹尼尔崩掉了心态,在华国站摔丢了自己参加总决赛的名额。

这也是很罕见的事情了。

分站赛的冠军,居然没拿到足够参加总决赛的积分,说出来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消息传回m国,很引起一阵轰动。

这也是上场前,那两个m国选手不住地低声交谈,看向凌燃的原因。

丹尼尔就是败在这个华国人的手上?

他们下意识地对凌燃多了一丝敌意。

事实上,有敌意的,远远不止他们两个。

丹尼尔从少年组一路滑上来,积攒的粉丝不少,要不然他的社交平台主页也不会在上次短节目被嘲讽后,很快被粉丝控住评论区。

凌燃今天要来参加总决赛的消息早就在丹尼尔的粉丝群里传开了,仗着地域的便利,有不少丹尼尔的粉丝买了票,就是想来看看,这个华国少年是不是真的比丹尼尔强。

当然了,他们打心底里不觉得凌燃有多么优秀,都认为是丹尼尔状态不好,才让这个华国人捡了漏。

这个华国人听说以前都没有参加过什么专业级的比赛呢,站到大奖赛总决赛的冰场上,该不会吓得一直要摔跤吧?

有些粉丝不无恶意地想着,更迫切地期待凌燃的上场了。

期待凌燃上场的,当然不止有黑粉,还有不少零零星星的华国人,都是m国居住学习的冰雪运动的骨灰级粉丝,自打听说这次有同胞要参赛,就买了票来观看。

他们在m国没少被轻视,除了对花滑的热爱,更是打心眼期待祖国的同胞能拿到优异的成绩,也好叫他们一雪前耻。

袁思思就在其中。

她是专门飞来m国看凌燃的比赛的。

为此,她还又抱了只毛茸茸的绿柿子来。

她不差钱,定的是vip的前排座位,却没想到隔壁就是个同样抱着毛茸茸绿柿子,带着摄录机的高大男人。

嗯,长得还很英俊,也很年轻,眉眼浓郁,周身清正。

如果搁平时,她说不定就厚着脸皮上前要个联系方式了,帅哥嘛,谁不想列表里多一个,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不过一瞅见对方手里的柿子,袁思思的注意力就跑偏了。

她犹豫了下,主动搭话,“先生,你也是来给凌燃加油的吗?”

霍闻泽被打断,原本有点不耐烦,但听到对方是为凌燃而来,又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柿子,眉毛一挑,就脾气很好地点了下头。

袁思思顿时就来了兴致,控制不住地叭叭叭说个不停。

她知道自己有点冒失,但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冰场里放眼望去都是其他选手的粉丝,谁能想到自己在vip席上居然会遇见这么冷门的同好!

她压低了声,免得打扰到其他观众,但语气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也很喜欢凌燃,他的节目真的很精彩,人长得也好看,站在冰面上就好像在发光,不不不,简直是光芒四射,我觉得他这次比赛一定能拿到奖牌!就是不知道他的腿伤有没有好,影不影响……”

“已经好了,他会拿到金牌的。”

霍闻泽淡淡答道,目光却已经落到冰场的入口。

在那里,少年正回身跟自己的教练击掌,薛林远甚至紧张到上场前就给了凌燃一个下场时固定会有的熊抱。

“加油啊凌燃!”

凌燃拉下拉锁,脱下训练服递给薛林远,“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好歹也说点鼓气的话吧,”薛林远不满地小声嘀咕。

凌燃扯了扯身上全新的考斯腾,飞快笑了下,“就是我会拿到金牌的意思,薛教。”

话音一落,他就用力一推挡板,在广播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丝滑高速地滑到了场地中央。

少年瘦削修长的身影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洁白无比的冰面中央,这个漂亮的亮相,迎来了观众们客气捧场的掌声。

“这也太不谦虚了,”薛林远还在嘀咕,嘴边却扬起得意的笑。

他们就是冲着金牌来的!

谦虚什么谦虚!

他家凌燃就是有这个实力!

薛林远哈哈地笑了两声,又紧张不安地坐到看台边,等待音乐的响起。

凌燃站在冰上,四面闪光灯闪烁,无数观众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这可比f国那场规格高了不少。

紧张吗?

也许有一点,更多的是怀念和习惯。

他在冰上滑过十几年,连s级的奥运会都上过两次,有什么可紧张的。

凌燃闭了闭眼,冲着场外点了下头,在他脑海中演奏过无数次的小提琴曲如约而至。

初生的精灵顺着音乐就滑了出去。

凌燃抬起一条腿,单足原地一个转三。

冰刀唰地划出两条弧度相切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