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而急促的钢琴声在房间里奏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首曲子。

有些卡顿的电视机正在播送着新闻。

近日被评为全市年度杰出企业家的宋顾城,现身于某福利院,为孩子们送去温暖。

钢琴声戛然而止,在他模糊而逼仄的视线中,坐在琴台边上的女人缓缓站起来走向这边。

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乱糟糟地没有光泽,那张形容枯槁的苍白脸蛋依稀可以窥见一点昔日的美貌。

他看着女人,藏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把遥控器推进沙发垫里,然后顺理成章地再一次开启了话题:‘我们去找他吧。”

“不行——”

女人下意识厉声喊道,她的脸上闪过挣扎之色,但最终被绝望和痛苦代替,无力地一点点跪倒在了地上。

“可你的病该怎么办?”

又是同样的回答,他难过而哀伤地问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向他们低头!”女人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一点点箍紧,最终把他搂紧了怀里,“知道了吗?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谅解!”

狭窄而阴暗的房间,缺少空调的盛暑,正在哭泣的女人。

背景音中的电视机因为接触不良画面变成了黑白,让宋顾城那张放大了的慈爱笑脸,像是精心准备好的遗照。

“如果有一天你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产生了接受他们的想法,你就想想这里,想想妈妈,好吗?”

“只要想到这里,你就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了——”

宋时意猛得睁开眼睛,目光虚焦地看着天花板,空洞洞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神采。

他侧过身体,一点点把自己蜷缩起来,试图撇开这片书中世界,去挖掘属于自己,最原本的记忆。

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还有冷漠却温柔的兄长。

但那些面容却都模糊在了记忆的黑影中,只剩下攒动而彷惶的线条。

“你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

声音打断了宋时意。

宋清文坐在靠椅上,他单手拿着本书,漫不经心地问道,高度差让他看宋时意的视线带上了点仰视的角度。

“你是我哥,让我待会都不行吗。”

宋时意喃喃自语,团过床上一个枕头抱进怀里。

一点都不贴心,跟他原来的哥哥比起来简直差太远了。

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

会……

宋清文没有这句话产生什么多余反应,只是温声说道:“你有自己的房间。”

宋时意费力地回想着,但那些藏在冷漠之下的关心,被血脉连接的手足情深,全都影影绰绰地,在眼前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