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子衿为人孤傲, 跟谁都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但面对国师,她的寡言少语更像被某种情绪堵住了喉咙,每个字都尽心竭力, 轻易不能吐露。

池面上只开了几朵莲花,轻灵的白很会躲藏, 时不时隐进碧色看不真切了。

那袭转入树后便不见踪迹的白衣,似鬼似魅, 给四周添了几分阴冷。

视线收回, 搁置腕上的手该厌恶极了这些刀伤,指尖以一种恨不得叫它们消失的力道碾上去,带着浓浓嫌弃。

见这偏深甚至泛黑的血往外冒, 淡漠的眸底像是注入了某种黑暗物质, 翻涌着病态恐怖的满足感。

直至另一双柔白冰凉的手凭空出现,慢慢压住被血染污的纱布, 用那清丽温婉的眼静静望着她。

这人墨发披散, 穿着极素, 样貌是一种耐看的清秀,毫无攻击性。

“……明婳。”国师轻声唤着。

被称作明婳的女子微弯眼睛,以半蹲的姿态漂浮在轮椅边。

她是一只画中仙, 顾名思义是住在画中的仙人。画卷上有什么, 她们就能出现在哪些地方。

比如清微楼的这幅画绘了莲花池,明婳眨眼便能穿梭在各国的莲花池里, 有时还能带些特产回来。

画像不会说话,明婳也不喜在旁人面前显形,总安安静静沉在随意哪处莲花池底, 等国师唤她她才起来。

今日是国师弄出血腥气叫她察觉了,不待召唤就主动出现。

本来也该出现, 她在池底听见了一些事,须得一五一十转告国师——画中仙与主人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只需用手触碰国师即可。

“太子请了十几位天师,还让人烧了福明楼?”国师喃喃念了一遍。

福明楼明面是某位大臣的产业,实则盈利的钱都流进了太子口袋。他火烧福明楼和自断臂膀没什么分别。

明婳担忧地看着自家主人,手轻轻放在她袖子一角,温顺且恭敬。

画中仙向来是被当做情报工具存在于世,她们的致命弱点便是本体画卷,被烧毁就会彻底消失,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偏偏有那么些画中仙不愿臣服,宁可烧成一捧灰,也不要受人驱使。明婳就是其中之一。

国师从情报贩子手中将她救下,藏在清微楼中一间地下密室里,除非挖掉整个清微楼,否则这幅画永远没机会面世。

为了报恩,明婳在国师身边呆了没多久就想给国师传递情报——却被国师制止。她不愿听完她带来的重要情报,让她不要做这种事。

看见这人骤然冷淡的神情,明婳讷讷应了。只是之后仍忍不住告诉她哪里有危险,让她防范。最后更是心甘情愿与国师结成主仆契,想用自己的寿元换她落雨时节不会腿疼。

国师在莲花池边待了一会,明婳不想看她受寒连连催她回去,得到这人一个浅淡的笑。

“好,听明婳的。”

车轮声渐远。

喜好清净的画中仙不觉得这声音嘈杂难听,她趴在池边默默注视那人远去,秀气的眉皱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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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