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 萧沉萸再不曾为秦荔与她同乘一辆车而大发雷霆,按理来说,顾媛不该再提心吊胆, 可后座一旦有任何响动, 她脑中的警示系统就开始熟练地发送通知,导致她满额头都是冷汗。
车流缓动,比预想中还要堵。
萧沉萸趁机重看了遍牧管家给的资料。
以她现在对徐繁的了解, 足以上门冒充流落在外的亲闺女。
前面的路终于疏通了些,车像抖筛子似的动了下。
顾媛见她冷静十足,心里敬佩起来。
她见过的人中,只有萧沉萸没有路怒症,她耐力真不一般。
堵了二十分钟, 道路终于通畅起来。
萧沉萸和柳祈发了会儿消息, 合计好鉴赏会的事。柳祈表示自愿提供钟表行二楼作为场地。
她那表行有两块九十年代的孤品腕表, 比徐繁那条来历不明的血河魔语价高无数倍。
柳祈出了场地和宝贝,萧沉萸得负责带些大人物过去, 把戏做像些。她心里已有人选。
车驶向别墅区时,秦荔瞧见她忙完了, 便时不时投去视线。
也是这时, 她发现萧沉萸穿了件蝴蝶结波点绉稠衬衫。上次在溪荷时,她穿了件黑白格纹领结衬衫, 反正都是结,还挺有默契的。
那件衣服的领结被萧沉萸碰过, 她还没洗,叠整齐放衣柜里了。
萧沉萸察觉到她眼珠子快斜出来, 余光分明看着这边,出声问:“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秦荔人坐的端端正正, 只眼珠动了动。这让萧沉萸想到百年古宅里的那只长毛玳瑁。玳瑁猫总喜欢躺在假山后的芭蕉叶下乘凉,每有人靠近时,它会摆好姿势,等待镜头的抚摸。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它矜持的姿势之下,眼珠已经快从眼角飞出来了。
秦荔道:“我是在想,你这件衬衫很好看。”
萧沉萸登时低眉耷眼,怎么还打起她衣服的主意了。“好看你就去买件回来穿,看我的干嘛?”
秦荔垂首,看向怀里的粉色星星包,并不说话。长发滑过肩头,遮挡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微动的眼睫与立挺的鼻梁。萧沉萸更加认定,这个丑爆了的包就不是真心要送她的,看样子秦荔准备留下自用。
前段时间看CS五月刊的时候,翻开第一页就被这个包丑到了,萧沉萸当时就纳闷这种包谁会买单。现在有答案了。
别墅区的路很宁静,傍晚霞光甫散,天光冷清,像是离开闹市进入另一方天地。
萧沉萸大约猜到秦荔不回家的原因。
萧玉痕打算送萧元漓回翟县,那就不可能留下秦荔,估计是私下找秦荔谈话了。
或许萧玉痕想明白了,万事不能一碗水端平,她存着补偿的心,将外人都送出去。
这招对萧元漓好使,但对秦荔则无必要。
秦荔见她闭眼缓神,唇边浮出几分笑意。
萧玉痕暗示她搬离萧家,而萧沉萸却又带她回去。由此可见,萧玉痕仍不了解萧沉萸。她不知道萧沉萸在意的是什么。
四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萧沉萸意气低落,回到家中是为躲避外界的一切。萧玉痕若能给足她底气,那她也不必畏惧萧元漓的存在。
可以说,萧玉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到家后,萧沉萸下车拿过行李箱,对顾媛说:“我明天正好有空,媛姐你教我练练车怎么样?”
顾媛一口答应:“没问题。”
萧沉萸道:“我后天出门自己开车去,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顾媛立即劝道:“沉萸小姐,还是我送您吧。前不久又出了一起事故,撞死了个初中生,肇事车主到现在没抓到,有人说那是故意杀人的,太危险了。”
萧沉萸疑道:“还是上次那起?”
顾媛叹道:“不是的。总之最近很不太平,让我送您吧。”
听到这儿,萧沉萸自不会拂了她的好意,点头:“成。”
与秦荔一道进门,萧玉痕正在小厨房忙碌,厅里香味扑鼻。
但萧沉萸知道,这香味是表象,萧玉痕做菜是真难吃。
作为对厨艺无师自通的人,她实在不明白怎么有人能把菜煮的那么难吃。要是色香味全无也就罢了,偏偏真有点香味。一想到待会儿桌上会出现几大盘诈骗菜,萧沉萸就想遁走了。
她借口上楼放东西,很久都没下来。
秦荔见此也回了趟房间,收拾了些东西。
萧玉痕把话说到那份上,她自是不打算再住下去。
何况萧沉萸在沉浅大学上课,一墙之隔的距离,她已是很满足。
虽说她对萧玉痕情绪复杂,但绝不会插手萧家的事。
萧玉痕对萧沉萸的意义不一样,她是知道的。
萧元漓是由别的司机接回来的,进门看到秦荔已在厅里坐着,稍微诧异,很快带上笑容,“你回来的好早。”
秦荔没理,还在看手机。
萧元漓坐到她身旁,“姐姐没回吗?”
听到这话,秦荔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我们一起回来的。”
萧元漓莫名觉出点针对的意思,“你们?”
早前萧沉萸对秦荔的态度也很差,不然也轮不到她在中间‘说和’。
然而近来却状况频出。这两人的关系分明有所缓和,上课时,秦荔总想方设法与萧沉萸坐一块儿,尤其是制壶课,萧沉萸有点功底,秦荔便多次求助,一来二去,竟在课上有些默契了。
萧元漓与谢瑞琳同寝,某天晚上听谢瑞琳和靳芸聊天,提起关娴弄坏秦荔的第一只壶时,她们二人意见统一,都觉得是萧沉萸帮忙修复的。
萧元漓起初听了觉得荒谬,萧沉萸是什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帮秦荔。
但这会儿又不确定了。
“姐姐最近脾气好了很多。”
秦荔抬眸逼视:“脾气好也分人。”
萧元漓不明所以,恰好此时萧玉痕自小厨房出来,原是一脸笑容,只是看到她们二人,笑容僵了下,唇角也垂低了。
“回来了?”
这个问法很熟络,像是与往常无异,但听在萧元漓耳中,总觉得硌了些。
她上前要帮忙端菜,岂料萧玉痕往旁边躲了下,“我做了菜,一块儿吃吧?”
萧元漓惦记着要主动提回翟县的事,立马应下了。
秦荔原是要借口外出躲开这顿饭,但萧元漓一留,她心下警惕顿生,也点了点头。
萧玉痕不很高兴,脸上一分笑容也没了。
萧沉萸下楼后拐进餐厅,见三人一言不发地坐着,桌上的菜还在冒热气,她也坐下,道:“任主厨不在吗?”
萧玉痕道:“我放她一天假。放心,都是对比菜谱一比一还原的,我尝过了,味道还行。”
萧沉萸笑了笑,“我信。妹妹你先尝尝?”
话头出其不意递过来,萧元漓顿了顿,连忙拿起筷子:“闻着就很香,吃着一定更……”
“香!”努力咽下去,她笑着说:“秦荔你也尝一尝。”
秦荔不作声,默默夹了菜,状似寻常地吃下,没什么特殊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