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 江宜的声音顿了顿。
江枝抱着自己呢喃出的那声好女儿,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太讽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句认可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听见的。
坐在她身侧的宋卿似乎是被故事内容给吓呆了, 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噙着泪,悬而未落的泪, 看上去我见犹怜。
江宜抬起手轻轻捧起宋卿的侧脸,安抚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明明她才是故事里的受害者, 现在却用这样平缓的语气安抚着宋卿。
江宜越表现得无所谓,宋卿就越是心疼。
她听着江宜用冰冷的, 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描述出当年的事情, 只觉得四肢发凉。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子的母亲。
在女儿生理期最脆弱的时候, 趁着家里没人将熟睡的女儿从床上拽下来,掐住,乞求,然后用最温柔的声音讲出最恶毒的话。
如果江宜没有回国,如果不是听着江宜亲口讲出来,宋卿恐怕要被江枝的温柔假象给迷惑一辈子了。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 还有自己的母亲。
听起来好凄美的爱情啊,这段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从未得知过的身世,宋卿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别人都说小孩是爱到浓时的结晶。
可是呢,反观自己和江宜, 一个是母亲为了摆脱情伤重新寻觅的新寄托,另一个则是彻头彻尾的泄愤工具。
如果小孩有可以选择出生的权利。
那么自己和江宜将不会再来到这个世界上, 承受这种苦楚。
宋卿对江宜的心疼更切,比起江枝, 好歹宋雪意是正常的母亲,不会有动辄打骂蛮横暴力的时候。
“如果那晚我没有去学校就好了。”宋卿握住江宜的手,眼泪止不住地落。
明明是江宜的故事,掉眼泪的人却是宋卿。
要是当时的自己再勇敢一些,对宋雪意的命令说不,留在家里陪着江枝的话,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呢?
看着宋卿自责的表情,江宜摇了摇头:“不会的姐姐。”
“如果没有那晚,也会有下一个雨天,下一个你和宋妈不在家的时候。”江宜自嘲一笑,眼底除了讽刺再无半分情绪起伏。
她与江枝的母女情谊,早就已经在那个雨夜被江枝亲手掐灭了。
宋卿突然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她与江枝也算是同住屋檐下了十几年,可亲耳听见江宜讲述的江枝实在是没办法对上号。
那天下了自习,宋卿书包都没放就要去找江宜,结果却被拦在门外。
明明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可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宋卿早已深入骨髓,此生难忘了。
当时江枝是怎么说的?
她抬手抵住江宜的房间门,笑得温柔:“卿卿回来啦?满满已经睡觉了,她身体不太舒服就不要打扰她了好不好?”
想到江宜生理期只能靠睡觉缓解痛苦,而眼前的江枝也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
所以宋卿并没有再执意推门进去。
也没有看见跪坐在满地狼藉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江宜。
宋卿费尽心思用心呵护的健康江宜,仅在一夜之间,就被江枝彻底碾碎。
从外表到精神,再到整个人格都被否决掉的江宜会有多绝望,宋卿不敢想象。
那晚的江宜像砧板上无法逃脱的羔羊,只能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凌迟剥皮的过程,可偏偏持刀人是她的妈妈。
是她最想要靠近,最想得到认可的妈妈。
“太恐怖了。”宋卿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通体发寒。
第二天自己照常等江宜去上学,一直等到快要迟到,都没有等到江宜从卧室出来。
着急的宋雪意让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江宜肯定是请假了。
可是宋卿直觉不对,因为关于江宜的一切事情,她都会主动和自己讲。
哪怕只是多喝了一杯水,多吃了两口饭。
江宜都会非常得意地来讨自己的夸奖。
像请假这种大事,江宜不可能不告诉自己,也不可能让自己在门口一直等着。
那天一直等到迟到,宋卿都没有等到江宜从房间里出来。
而江宜的房间门也是从里面锁上的,无法打开。
被宋雪意呵斥后,宋卿不得已离开了家。
她不知道的是,那间锁上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一夜未眠的江宜在地板上跪了一夜,那一晚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难捱的一夜。
她多渴望宋卿能推开房间进来,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抱紧自己,轻声说这一切不过是个噩梦罢了,都是假的。
可等到最后,宋卿也没有出现,这糟糕的一切也不是梦。
天不亮时,江枝就先一步过来了。
她要带着自己去补护照,甚至连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全程,江宜都是恹恹的,脸色白得堪称恐怖,脖子上的掐痕泛着可怖的青红指印,藏在高领毛衣下,连同着昨晚经历的糟糕,一起关进了江宜的身体里。
第二天的江枝已经清醒了,她像失忆了一般全然不提昨夜的事情。
仿佛昨夜的事情只是江宜做的一场恐怖的梦境。
“我会给你找好学校,金融系,五年制,念完如果不想回来就待在国外。”江枝的声音冷冷,就像在菜市场买菜那样轻松地将江宜的人生做了规划。
江宜看着她递过来的学校简历,攥紧纸张的手紧了紧,将简介一角给揉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