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奖学金下来了, 她有钱买飞机票了,她在网上定了机票,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后来发现自己不用收拾, 她在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英国也下雪了, 厚厚的一层,抬腿落地时感觉到冰冷她的小腿肌肉抽动, 她停下奔跑,按摩了二十分钟继续走。
这一年里, 她的腿在恢复期, 慢慢的能走,只是彻底痊愈需要时间。
林珂收拾了两件衣服备着,穿了加厚的羽绒服,双手插在暖和的兜里,她背着书包一步一步往外走。
林珂自己租住的房子, 安静的小区,大家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不同别人说话,也不接受别人跟她招呼。
这时, 她想有个人能给她打招呼。
能问她要去哪里最好。
有只猫从她腿边过, 她稍微停下,视线落在小猫身上。小猫撒着欢往一个院子里跑,她呼出一团白气, 防风眼镜熏出了雾气,那只小黑猫跳进一只白色小猫身边。
不是小黑和小橘。
林珂收回视线, 继续背着包往前走,天气冷, 做完手术的腿,这一年站久、受冻会像风湿病人那样痛,她必须加快自己的步伐,担心又走不动。
她想她,好想她。
到了机场她开始看手表,慢慢吞吞的等,拿出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看,再合上揣进兜里捂热。
林珂的时间有限,她要挣钱,要学习,要找出路,要往上爬,一直往上爬,爬到最高处把段嘉央握在手中。
如今她会做饭了,戒掉了端着锅拼命吃饭的坏习惯。
回去时,国内还没有放假,下雪天,这一年段嘉央大三。
林珂去她的学校找她,重本学校,在校内得坐公交,这几年她一直没有见过段嘉央,不知道她的动向,她不知道段嘉央有没有变。
林珂来时对着镜子看,她发现自己已经变了,不再那么柔和,装可怜也不会楚楚动人,轮廓变得坚硬,变得阴沉。
林珂想起来自己没化妆,想起来自己没换好看的衣服。
想起许多,怕自己变得丑陋。
她念书这么久,第一次认真观察这群大学生,她们化着妆,背着包手里抱着一叠书,穿着可爱漂亮的衣服,走在林道里,嘴上说着话。
此刻发觉自己和大学格格不入,她去美术系转悠,叶子落了一地,有人在画树,树枝光秃秃的。
她盯着教学楼,看着进出的人,想第一时间认出来段嘉央。
可,根本遇不到这个人。
段嘉央的生活轨迹变了吗?她不在这个学校念书了吗?
林珂开始变得焦灼,她拖着自己的腿在这里找她,每个院系都去,从一开始期待的心跳大乱,最后归于焦灼疯癫。
学校等不到这个人,她就去段家找。
她碰不到段嘉央,是因为段嘉央生病了,请假回去了。
又是一场感冒。
段嘉央一到冬天就会感冒,断断续续的好不了,她状态很不好,这次也说好了要去国外旅行,从说的那天开始发烧,去年只是强撑着,人的机体还能运转,现在彻底倒下。
高烧不退。
段力天推开门,人被吓得定在原地,他厉声吼,“管家管家!”
床边坐着消失几年的林珂,两个人看了许久,才确定真的是林珂,林珂蹲在床边,手里拿着毛巾给段嘉央擦额头,不知道照顾了多久,
段嘉央手拽着她的袖子,迷迷糊糊的哼说难受,脸颊烧得通红,林珂握着她挂吊水的手,给她吹一吹伤口,哄着她不要动。
管家跑上来,他也傻了,“我,我去查监控。”
说着,只看到林珂低头在段嘉央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她手绕过来,抱着段嘉央的脖子,和她贴在一起,轻轻拍她肩膀,“小羊。”
管家第一时间觉得林珂疯了,她要来杀段嘉央,她的眼神过于痴,过于疯。
林珂坐在床边,仿佛没看到外面的人,管家悄摸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这林珂,真就是像鬼,孤魂野鬼,飘飘荡荡的。把自己一生的归宿当成段嘉央。
段力天冷着脸,当里面的人不在,
他又觉得来气,一拳砸在栏杆上,问:“她是鬼吗,她怎么进来的,家里的安保呢?”
管家不敢吭声。
段力天走远了打电话,他不敢让林珂听到,问负责项目的人怎么回事,项目都搞完了吗,人怎么跑回来了。负责人立马去查,发现原本给她两年时间的项目,一年时间她就做完了。
段力天震惊,“什么?她这么快?”
“嗯,可能有这个天份,安全系统写的特别好,罗研发都觉得她是可塑之才,想把她挖过来,我们现在是近水楼台能先得月,段董要不要挖,我们可以继续资助,到时候专门培养她,她这个学历,真的行。”
又说有很多公司开始挖她,她成绩、能力是真的强,人刻苦不说,还参加了很多比赛,就没有拿过第二名。
就一年时间,这人玩命的生长,玩命的爬。
段力天向来珍惜人才,他知道林珂自己申请进了大学,就意识到了林珂的危险,他在像以前那样威胁林珂说弄死她已经不可能了,林珂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假以时日爬起来不成问题。段力天也有黑暗的经历,他知道恨意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动力。
别说,这人还吃尽了苦头。
心里种着恨意的种子。
她的人生被压入了谷底,压入了散发恶臭的泥里,还在往外爬往外爬,打不死,踩不烂,她就是要段嘉央。
林珂坐在里面给段嘉央冲好了药,放在床头,她给段嘉央扯了扯被子。
她并没有久待,还瘸着腿,从里面踉跄的走出来,路过段力天仿佛没见过这个人,她像是负了重伤的鬼,攥着口气变成厉鬼,看着就觉得晦气。
段力天身上一阵寒气入侵。
第二天,家里开始装修,一群工人在外面弄得很吵,楼上楼下都是钻头拧螺丝的声音。
“为什么垒墙啊?”段嘉央状态好了很多,她望着院子,双手抱着暖壶,她鼻子红红的,人还在发热中,歪歪的靠着门框,眼神含着一抹期待,她记忆中垒墙都是和林珂有关,只是如今“林珂”二字在唇间难开。
管家不知如何解释,正好段力天出来,段力天说:“你隔壁的傅叔家里遭贼了,家里被偷了不少藏品,他开了电网,不小心把小偷电死了,你傅叔刚被带警察局去了。”
“他去警察局做什么?”段嘉央咳嗽。
“赔钱啊,他也有责任。”
段嘉央哦了一声,她揉了揉鼻子,那一抹期待一扫而空,段嘉央说:“你快把墙垒到天上去了,我看风景都难了。”
段力天说:“万一小偷摸进来怎么办。”
“傅叔家没人,你家里天天有人。”
“那可不一定。”
段嘉央每天醒来床边都有感冒药,她按时吃药,感冒比之前好的都要快,她在家里待了三天,她还想请假,辅导员不许,说病好了要回去,段嘉央就说自己生日到了,再待一天回去。
十二月二十九号。
段嘉央当初撒了这个慌,说自己在这一天生日,现在谎言成真,段嘉央一年能过两个生日,夏天,五月六号是她的生日,冬天,十二月二十九也是。
只是十二月要她一个人过。
段嘉央早上围好了围巾出门,她穿了一身红裙子,裙摆似芙蓉,刚出门,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一捧玫瑰花,花应该放了很久,雪慢慢的一层一层覆盖上去,雪花压在花枝上。
段嘉央抱着花,“这个好看。”
她四处张望着问:“谁送的。”
一朵朵玫瑰含着冰雪,俏丽鲜艳。
她手指弹着雪,露出底下的玫瑰。
她把雪玫瑰捧着。
闻着冰雪玫瑰的味道,冷冷的、馥郁的香。
“那就是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