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燕重还未登基,只是一介闲散郡王,姜无虽然答应他要帮他登基为帝,但对于什么江山百姓并不关心,要是燕重愿意,他甚至可以承受天谴,杀死除燕重之外的所有燕周皇室,让燕重顺理成章继位,只要燕重给他那个答案,即使在他神魂消散的最后一刻。

他本以为周公命和自己一样,但那时他忽然意识到并不是。

在他看来众生如草木,来来去去,既然都有死期,那么何必在意如何死去。只要这方天地不死,世间自然不会断绝了生命的诞生,根本不必强求。

那时周公命听了他这番话却忽然大笑起来,反问他,“你喜欢一朵花,自然会为它的凋谢而心伤,往后再有千万朵一模一样的花绽开,那难道还是那一朵吗?”

“同理,纵使千百年后人间又是一番盛世,那么又与现在的这些人有何关系呢?”

“老弟,你我皆活在当下啊。”

姜无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他从未活在当下,而是活在那个未知的结局之下。

然而此时此刻,他即使明知镇煞符令重现人间,世间也不会再有周公命,却还因为刚才感应到的那一丝熟悉的神魂气息而生起了一丝妄想€€€€

如果周公命没死呢?如果他和燕重一样,也通过不知道什么法子而转世在这个时代呢?

他甚至还能像当年周公命教自己剑法那样教他使用高科技产品,告诉他以后不需要再纠结传说中的御剑术到底存不存在,因为现在有飞机了。

他缓缓向眼前的大门伸出手,指尖缠绕起强大的神魂之力,带动这座地域上空的气运无声翻涌,凭空而起的风悄然席卷整座宅院,如一道无形的天网笼罩而下。

下一刻,身后一把长剑抵住他后心,一道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住手。”

姜无微侧眸,他一路都在找周砚南都没找到,结果人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只不过他眼下有另一件事急事要做。

“里面有什么?”

“死物,杂物,但外人不能进去,明白了吗?”

姜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并指为剑,猛地抬手劈向眼前紧闭的大门!

先天之€€画下的压煞符令瞬间被劈得粉碎,一阵强大的煞气瞬间从屋内倾泄而出,霎时间覆盖大半个周家宅院,一路上的花草林木悄无声息地耷拉下了叶片,山茶花大朵大朵地坠地。

如此强大的煞气袭来,姜无却毫无影响,纵身跃入屋内。

周砚南瞳孔骤颤,立刻追上前,而后迅速关上门,咬破指尖画下一道符咒,这才勉强阻止了屋内煞气的泄露。

与此同时,冲进屋子的姜无怔怔看着眼前的一排又一排,一个又一个的灵位,平静的眸子难得露出一丝波动。

这间屋子的前厅摆满了灵位,粗略算去也有数百个,上面的名字各不相同,但都姓周。而在最前方的灵位只有一个,令他意外的是,上面并不是周公命的名字,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名字他见过。

周红意。

他记得当年自己也曾遇到过一个叫周红意的青年,天赋极佳,身怀先天之€€,他一眼就看中对方的天赋,将周公命留下的道门秘法交给他,还让他成为了大周择天府的天师,封一等将军职,总领天下玄门。

他当时只以为是巧合,还觉得自己运气好,在周公命死后不久就遇上了另一个身怀先天之€€的道门奇才,现在看来,那并不是巧合。

“他是谁?”姜无伸手指向那个最前方的灵位。

“周公命的孙子,也是周家这一支的祖先,也是当年你任命的择天府第一任天师。”

“……他没告诉我。”姜无有些茫然地说,“他说他是孤儿。”

“他确实是孤儿。”周砚南负剑走到他身旁,“因为他的父母亲族都死在了元应八年的甲酉之变,满门被屠,只剩他一人死里逃生。”

元应八年,甲酉之变。

姜无眸子轻颤了下,记忆回到燕重死后的第九年,那时距离他在朝堂上一箭射穿勾夜玉环后在穷山和周公命诉苦喝酒过已经过去了五年,燕丛那小子联合外戚和当时的镇国大将军带着五十名玄门修士和一万士兵包围了整个无疆殿,用玄门秘法将他重伤困于摘星楼。

他被困了七日才从摘星楼出来后当场诛杀五十名玄门修士,叛将首领等一万人,但很快就收到消息,七日前他被围困时燕丛已经派人带兵前往穷山,将整个神霄派屠了干净,周公命被截杀于襄都皇城外。

姜无听到那个地点时就明白,周公命是打算来救他的,却没料到一切早已被谋划好。

当时他忽然想起穷山上对周公命许下的那个承诺,说得那么轻易,却没想到就这样失了约,连去送他最后一程都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