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次河东道和十数个州府的蝗灾,轩辕恪这一阵几乎是吃住都在紫宸殿中,和三省长官还有户部的人算计从何处拨粮赈灾,派朝中何人去赈灾,如何安置灾民,如何回迁流民,等等等等。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这才将一众事宜安排妥当。
好不容易可以从成堆的奏章中抬起头来,可以喘口气了,轩辕恪在这好不容易空暇的时辰里,问的却还是宋涧清。
“皇后这些日子如何?”
他身边的近身内侍自然是熟知他心意的:“回禀陛下,皇后殿下一切安好,只是这些日子,长孙贵妃常往皇后殿下宫中去,说是去……去……”
轩辕恪有些不耐烦,道:“去什么?”
那内侍吞吞吐吐道:“说是去陪伴皇后殿下。”
轩辕恪对长孙无垢的印象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只是他还是十分满意长孙无垢的安分和识时务的。只是听了这内侍的回禀的也猜不出长孙无垢的意图是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便吩咐道:“去嘉仪宫中看看。”
内侍正要应喏,殿外又有内侍来回禀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宫中派人来传话,让您若是得空,便去一趟养颐宫。”
轩辕恪的眉毛微不可见的蹙了蹙,问道:“母后可曾说了是什么事情不曾?”
那内侍低眉垂目道:“太后娘娘未曾说明,只道让陛下过去一趟。”
轩辕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你去让传话的人回禀母后,朕即刻就过去。”
内侍便唱喏道:“摆驾养颐宫。”
到了养颐宫中,轩辕恪才发现,坐在太后下首的,还有宋涧清和长孙无垢。
他看了一眼宋涧清,见他神色还算平静,这才松了口气。正想多看他两眼,一解这段时间相思之苦,却见宋涧清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之后又刻意移开目光。轩辕恪见他这副模样,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崔太后挥了挥她保养得宜、宛若二八少女一般的手,“哀家知道陛下这段时间忙着处理河北道蝗灾一事,许久未曾出过紫宸殿了,心中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让人宣了你来哀家宫中,陛下不会怪罪哀家吧。”
“怎么会,”轩辕恪忙道,“这一段时间未曾来看过母后,未曾尽儿臣的孝道,是儿臣的不是才是。”
崔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轩辕恪便在崔太后下首坐了,自有大宫女来给他上茶。
“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这么多贡茶里,哀家独爱这蒙顶甘露。”崔太后端起茶碗,用茶盖拂去茶末,“陛下尝着如何?”
轩辕恪道:“母后若是喜欢,儿臣便将今年上贡的蒙顶甘露都送到养颐宫中来。”
这番小新显然让崔太后很是受用:“哀家一个人,如何吃得了这么多的茶?倒是该分些给皇后和贵妃才是。”她转过头,看向宋涧清,“皇后尝着这茶如何?”
从进入养颐宫开始,宋涧清便是沉默寡言,好在有长孙无垢替他插话周全,崔太后便只和长孙无垢说话。当养颐宫里的宫女上了这蒙顶甘露之后,宋涧清心头便是一跳。
当年在宋皇后宫中,被她哄骗着喝下那盏下了药的蒙顶甘露,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他在之后的岁月里还会无数次在暗夜中惊醒的噩梦。
他不知道崔太后特意将他召来喝这蒙顶甘露有何用意,只能心惊胆战地低着头不发一言,当听到内侍传话说轩辕恪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看见缓步而行踏进养颐宫中的帝王的时候,恍惚间记忆重现,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着一袭白色披风,举着宝剑闯入皇后殿中来救他的少年。
那一瞬间,宋涧清只觉得眼中发热,差点落下泪来。
此刻听到崔太后的问话,宋涧清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没有失态,这才开口。
“回母后,能够作为贡茶上贡朝廷的,自然是世间罕有。”
崔太后得了他这句话,也没有多问,仿佛只是随性问他一句而已,之后便又对轩辕恪道:“让你来,也是哀家心中一直悬着一件事。之前好不容易过了先帝的周年,又碰上蝗灾。如今朝野内外都安定了,哀家便只想问你一句,何时遴选秀女,为你充实后宫?”
轩辕恪听了这话,下意识去看宋涧清,却见他垂眸不语,正想说话,却又被崔太后打断了。
“哀家知道你和皇后感情要好,只是陛下,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就说说你这后宫,居然只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连九嫔都未曾有一个。身为帝王,最要紧的便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子孙昌盛,方是社稷之福。”
崔太后说得语重心长,轩辕恪却打心底不愿意:“儿臣登基不久,国事繁重。若是广纳妃嫔,只怕会被御史大夫们非议贪图美色。”
“皇嗣也是国事,”崔太后不紧不慢道,“更何况你册立皇后以来,几乎就是和皇后同寝同出,但皇后至今未有喜讯,你知时为何?皇后是男性坤泽,比起女子,更不易有孕。所以此次选秀,也可为皇后分担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