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燃没有否认,显然他对自己的情况,早有和沈忆寒现在类似的猜测,只继续道:“不过有一事,似乎与从前略有不同,魔化以前,他甚少胜过我,占据识海上风,但一旦他胜了,我很难干涉他的行为,但现在……我似乎渐渐能够影响他……”
沈忆寒从云燃的描述中感觉到一点奇妙,讶然道:“你若能够影响他,那岂不是说明,你们……又融合了。”
“不,不是融合。”云燃很快否认道,“我只是觉得……在他占据意识上风时,我仍是我,他亦是我,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也能够控制他,不完全放纵他的欲念。”
沈忆寒想起方才在记忆之中,听到云燃对心魔所说的那句——
“你只懂嗔爱,却不知节制。”
他怔然许久,心中却想,倘若如此,如今阿燃的心魔岂不是变得不再是曾经这句话说的那样了——
真是奇妙。
本该动心极情的登阳剑功体,如今因阿燃本心意志的影响,竟多了一分节制;本该静心无情的本心剑意,却因阿燃的……一念不净,保留了对他的感情。
这两幅功体,在云燃魔化后,居然如太极鱼图般……在他体内平和共存了——
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心魔不是一味放纵,本心也并未完全无情。
黑中仍存了一分白,白中仍留了一点黑。
居然让沈忆寒觉得,如此……自然?
他被自己这忽然冒出的念头弄得一怔,然而诡异的是,这想法竟然越琢磨越觉合理。
云燃道:“你对我的元神标记,是与另一副功体标记,也就是心魔,标记传达的也是我之所欲、所念、所嗔、所贪、所惧,是我的七情。”
沈忆寒听他此言,心中竟觉得更加合理了——
若元神印记链接的是阿燃本心意志……说不定会平和的几乎难以让他感知到。
自然也就如同没有被链接一般。
沈忆寒犹豫了片刻,尝试着如云燃所说,用神识去隔断那一重链接,果然心念一动,那头传来的一切情绪感知如同河流被堤坝拦住一般,瞬间停止了向他识海之间的流动。
云燃感觉到了他的切断,目色微微沉了沉,道:“我的心魔……毕竟是心魔,若当真每时每刻,都能为你所知,你难免受其搅扰,如果不想听见、看见,暂且切断便好。”
沈忆寒又停止了神识的阻断,果然云燃那头的情绪念头又如堤坝开闸般涌了过来,他再次感受到了阿燃的不安,不免微微一怔——
是的,不安。
此时此刻的阿燃,看起来如此的平和沉静,就与从前的千载岁月一般无二,是他原本认识之中,那个静默少言的挚友,可他心底的情绪,竟然是如此的复杂……
被不安主导,被恐惧失去占据。
可这些情绪,还是被他的理智所统治。
沈忆寒出神了片刻,脑海里不知怎么过了许多念头,忽然抬目看向云燃道:“阿燃,谢谢你……方才……就是方才的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云燃明显也有些意外,垂眸问道:“什么?”
沈忆寒抬眸看向他,一双眼亮如星子,抿了抿唇,微微一笑道:“从前,我以为真正爱慕,是如我父母那般,生死相随,一个若死去,另一个也绝不独活,世上没有什么事摆在对方之前,哪怕是大道,哪怕是长生。”
“所以,在我认清自己对你的心意之后,听到你竟然曾经打算……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我感觉到伤心……也有一点动摇,哪怕那只是在我们互明心意以前,哪怕当初我们之间只是友人,哪怕你最后没有那么做,可你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我为此感觉到一点被抛弃的伤心,还有一点怀疑,觉得我们之间……并非如我父母那样的海誓山盟、不容分毫动摇的感情。”
云燃唇畔微微动了动,道:“……对不起。”
沈忆寒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你不要道歉,也不需要道歉,我之所以说我想明白了,就是因为方才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或许不是如此,或者说,不该如此……再更准确一些,不一定如此。”
“世间万物,不该非黑即白,不该只有是或者非,不该只被一种形态束缚,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的爱,亦然如此。”
云燃微微怔愣,定定的看着此刻眼神明亮的沈忆寒,并不曾打断,而是安静的听他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