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害怕了,又怕又悔,昨晚怎么就喝了那么多酒,说了那些模糊不清边界的话呢?
陈熠池深深地皱着眉,心尖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此刻的江宜不能单纯的用紧张和惊吓来形容了,而是巨大的自卑感和对他强烈的不信任将现实跟他的想象的情景生生地撕扯开一个难以缝补的裂口。
江宜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他无法套用任何公式去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记得小时候的江宜虽然怕他,但依赖他依赖的厉害,他说什么都听都信,像一刻不停围绕着他转的小太阳,融化着他世界里的冰山积雪。
有次他打趣江宜叫他做洋娃娃,自己喜欢玩儿他,江宜兴奋了许久,甚至穿起了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在他面前卖萌,结果被气蒙了的自己打了好几下屁股,最后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
待了会儿他走了过去,一句安慰的话还未说就见小坏蛋得逞似的咧嘴笑了。
那时候的江宜,因为他的偏爱,所以即使在举目无亲、孤单零落的家里也有恃无恐,天真烂漫。
想到这儿,陈熠池无法言状的痛苦攀附着全身的血管疯狂生长,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伸出手轻触了一下江宜脸侧,江宜却应激似的闪躲了一下,嘴里嘀咕着“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江宜把这一切的错处都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潜意识里将自己当做卑微渺小的浮尘,把陈熠池当做无法触及的光,尘埃只有在光的普照下才能显现出轮廓。在他眼里光是他的全部,陈熠池是无罪的,是永远正确的。
他不相信光会因为一粒尘埃而俯下高贵的头颅,如果不是他一直纠缠,陈熠池怕是连一个正眼也不会施舍给他吧,能待在陈熠池身边他就已经拼尽了全力,那里还敢奢求喜欢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江宜,这不是错,”陈熠池的指腹蹭着他脸颊冰凉的眼泪,“我们谁都没有错,喜欢怎么会有错?”
江宜摇头,断断续续道:“少爷怎么能喜欢我?他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我。”
陈熠池眸色晦暗:“不对。”
江宜愣了愣,抬眸对视:“什么意思?”
陈熠池深吸了口气,把江宜发颤的身体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你还记得你十七岁生日跟同学聚餐喝到烂醉,我带你回家吗?”
江宜当然记得,也就是那天过后,陈熠池对他越来越冷淡,他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复,陈熠池继续道:“那天晚上,把你带回卧室,你抓着我的衣袖不撒手,非要我留下来陪你,你不知道那时的你多么可爱,我没控制好自己……亲了你。”
江宜眼睫猛地一颤:“怎么会……我一直以为是……”他含糊的掠过了程炎的名字,他确实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因为那天晚上只有程炎留下来陪他,他一直以为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是程炎,让他留下来陪自己也是因为他害怕一个人。
之后他一直躲着程炎也是因为他以为程炎对他有了超出朋友的肢体接触,不然他不会那么快转过弯来明白程炎对他的心思的。
陈熠池拧着眉把人往怀里又按了按,咬了咬牙。
说不后悔的是不可能的,自己给江宜的初吻怎么就成别人的了?
但他还是忍着不甘继续说下去:“我当时确定我对你的心思,后来一直避着你,就是怕我会控制不住,会冲动,会伤害到你。”
江宜睫毛像蝴蝶停落时颤抖的花瓣。陈熠池说出这番话是喷洒的气息跟他的呼吸交融萦绕,耳畔是沉稳剧烈的心跳,源源不断的热度顺着皮肤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陈熠池的一切离他都那样的近,说他拥有这些也不为过。
江宜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但是说出口的沙哑发颤的声音却暴露了一切:“少爷、少爷说得是真的?”
陈熠池勾了勾嘴角:“要是骗你这个小傻瓜,我用得着编的这么复杂?”
江宜喉头一哽,眼睛里酸涩起来,紧接着便是大颗大颗的泪滴在陈熠池的手背。
陈熠池隐去笑意,捏着江宜的下颌抬起那张委屈的脸,拇指一擦,抹去了下颌角的一滴清凉的眼泪。
“哭了?”
“不准看。”江宜吸了吸鼻子,微微把头侧过去一小点弧度,“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可是、可是你怎么会、会……喜欢我?”喜欢两个字被他含糊了过去,说完他就垂下了头。
“我学习不好,脑子笨还懒,不会说话,”江宜挑起眼皮怯生生地看着陈熠池的眼睛,“我长的也挺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