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躺在床上,曲起双腿,澄澈纯洁的眸子无神地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对着那道背影道歉了无数次,但是少年在某些方面的冲动还是不能抵消半分,他在及时止损和自暴自弃中反复挣扎。通红的眼圈,颤抖的身体,恍惚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平铺在墙壁上,像是要将墙壁烧出一个窟窿。此时的江宜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一刻他短暂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纠结,最后刹那,他仿佛身处美妙的天堂。
他紧闭着眼,嘴里呢喃着:“少、少爷……”
刚说出口,心脏骤紧了一下,手指指节泛白,睁开水波粼粼的眸子,像水池里盛着的柔美月华。
很快他的心随着手心的汗液一起凉了。
一回想陈熠池离开前看他的凉薄惊异的眼神,还有自己光看图片就迅速起反应的身体,都叫他如坠深渊。
他堕落至此,再无转圜余地。
江宜放空思绪,双膝弯曲以保护的姿态蜷缩着身体,待呼吸平静下来,才睁开灰蒙蒙的眸子,不知是否莹白的灯光太晃眼,一滴泪从他微红的眼角缓缓滑落,他翻了个身把脸蒙进发烫的枕头里,隐忍无声地哭了。
他恨不得立刻敲开隔壁房间门,向陈熠池解释清楚这一切。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不是他主动要的,那个联系人是他脑子有病乱加的他也根本不认识,可是他一想起来自己刚才想着陈熠池来纾解他就觉得自己就像块发霉的面包,从内到外都腐烂了,无论他怎么掩饰,实事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在他身上烙下抹不去的印记。
对陈熠池的感情他从来没有细想过,甚至陈熠池告诉他。他不是同性恋,对他也只是从小到大的依赖,他没有任何怀疑地接受了,可是他对陈熠池的执着和占有真的只是习惯和依赖吗?就像他无条件相信陈熠池说得每一句话一样。
除此之外,更令他担忧害怕的是明天去学校该怎么面对陈熠池……
他会有时间静下心来听他的解释吗?会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吗?
每个抛出的问题都像一个深海炸弹,在他心里炸起腾涌巨浪,江宜躺了半宿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半不知几点,他听见隔壁关灯上床的声音,他磨了磨唇,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半晌才赤着脚慢慢走到墙壁边。
手心触上冰凉的白色墙壁直抵发烫的心尖,像在窥见他心底见不得光的秘事,叫他打了个冷战,一刹间缩回手,指甲却在墙壁上留下印痕。
江宜轻微张开口:“喜欢……”不过脑子的话还没说完,他心脏猛地一缩,急躁地狠狠咬了下舌尖,像是惩戒,他不断蹂躏那一小截可怜的舌尖,把咸腥的血味儿混着唾沫咽了下去。
他使衣袖狠擦了把脸,慌乱无措地想要上床,脚底却踩进一汪清理时意外滴下的水渍里,他没穿鞋,脚底跟地面瞬间错位,身边没有可以扶的东西,只听砰的一声,江宜的朝前跪倒,膝盖狠狠撞在床柱上,在寂静的夜里那声响格外刺耳,甚至显得有些吓人。
江宜疼的额角青筋暴起,蜷成一团,咬着牙不泄露一丝声音,手紧紧把着膝盖,剧烈的呼吸却掩饰不了他的痛苦。
在恍惚间他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他的理智回笼,紧紧扯住床单想要站起来爬回床上,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他的那条受伤的腿使不上一点力气,一动就像有刀子在刮骨。
江宜绝望的闭上眼。
接着他听见有人敲门,这一刻疯狂扩张的心跳声似乎掩盖了下面的痛苦,他没有回应,然后那个人便毫不犹豫的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惊呼:“江宜,你怎么了?”
江宜愣了愣,他扭头看见舒青然时,目光倏然黯淡下去,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也蒸发了个干净,各种情绪的催化下加速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最后泛不起一丝波澜。
其实就是磕得厉害出了块淤青,还有一点浅浅的擦伤,江宜用舒青然找给他的药随便涂了一下就没事了。
等江宜缩回了被窝,舒青然替他灭了房间的灯,拿着药还给走廊上靠墙等待的人。
“谢谢。”陈熠池接过药来。
舒青然摇头:“没关系。”接着又疑惑不解地问,“你这么担心他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陈熠池目光淡淡地擦过那扇关死的门,像一粒细石滴入了无波澜的死谭。他没做过多的解释,决绝地收回目光,只让她回去休息,自己也转身回了房间,带起一阵清冷的过堂风。
早上熟悉的闹钟旋律吵醒了江宜,被他一巴掌拍死之后,睡了个提心吊胆的回笼觉,再睁眼一看时间,早上七点一刻了,早自习都接近了尾声。江宜蒙了一瞬,然后咬了咬牙,赌气请了一节课的假,昨晚他虽逼着自己闭眼到凌晨五点,但神经兴奋,这几天的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真正浅眠不过两三个小时。
他脸色过分的苍白,眼底覆着一层浓重的青乌,套了一件毛衣露着白皙的小腿坐在床边清醒了一会儿,昨夜晦暗的事情便如海水倒灌,不可抵抗地冲蚀他的壁垒基岩。
心里不安,他便喜欢皱着眉扣弄着拇指上的倒刺,突然用力过猛,带去了小块皮,暗色的血浸润了指甲缝里,江宜像是感觉迟缓似的,浓密的睫毛轻轻扇了扇,然后抽了张卫生纸吸走了溢出来的多余的血。
从房间出来之前,江宜用凉水使劲揉搓了几下脸,刷了层白漆的脸才渐渐有微薄的血色浮现,只是手指僵硬,冻得连蜷缩起来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刚拉开门,迎面看见李姨拿着吸尘器从旁边的房间出来,见到江宜时吓了一跳,仔细瞧了瞧见江宜的精神不佳还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由担忧问道:“小宜,你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