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阖上眼,用力眨了眨,把多余的眼泪挤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后排太过于安静,气氛使然,他忽然想带耳机安静地听会儿歌。
微微偏过头去,却看见陈熠池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枕着半条胳膊睡着了。江宜呼吸不由放轻,往旁侧了侧身,手腕抵着太阳穴凝眸细细勾勒他的睡颜。
凌厉的线条在影影绰绰的光晕中染上几分柔和,淡漠冷质的眸子阖上,整个人仿佛氤氲在光下,让人忍不住去靠近。
无声无息的角落,电影外放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
外头凛冽的冬风擦窗而过,忽把他的思绪席卷去了不久前,他犯了胃病陈熠池给他守夜那晚,他同样借着微薄的亮光,在无星无月的夜晚偷偷地观察。
江宜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悄悄伸出一根食指,试探着点了点陈熠池的眉心,顺着往下划过高挺的鼻梁。
可能是偷摸做坏事有些紧张,力道没控制好,指尖往下一滑戳到了陈熠池眼角。
肉眼可见地陈熠池攒起眉,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江宜立马心虚,欲要缩回手遮掩刚才犯下的罪行,却没想到蜷缩的手指被陈熠池抬手轻轻握住。
力道很小,像熟睡间手无意识挪了个地方不小心摸到的,江宜轻易便能挣出,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任凭陈熠池顺着他的指尖往上握住了他整只手。
江宜心跳得急重错乱,他咬着下唇凑上前,只见陈熠池仍闭着眼,微皱的眉心已经松开了,一丝纹路也不见,呼吸绵长,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江宜刚要松口气,就听陈熠池含糊地说了一句:“好凉。”他僵了僵脖颈,默默移开。
确实深夜里的教室有些冷了,人睡着了更容易着凉,江宜瞧见陈熠池外面只穿着校服外套,身前拉链还是打开的,里面应该只有一件黑色毛衣,因为陈熠池没有穿秋衣秋裤的习惯。
穿的这么少。江宜心疼起来,准备拿自己的羽绒服给他披上,抽手瞬间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看见陈熠池的手心贴合在他的手背上,再微微收紧把他的整只手拢进手掌,搭在了腿上。
陈熠池的手异常暖和,凉的明明是他手。
江宜试着抽了几次,攥着他的那只大手虎口卡在他手腕,怕吵醒陈熠池也不敢用太多力,一直没抽出来,反倒急出了不少汗。
江宜从小身体就弱,跟变温动物似的一到冬天手脚冰凉,以前他经常趁陈熠池不注意搞偷袭,把冰块手插进他的领口,当时觉得里面真热乎,放进去了一点也不愿意抽出来。
陈熠池脸色会变得很难看,提溜着他的袖口把那两只犯上作乱的手揪出来,然后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攥在手心里捂热乎。
现在……现在他不敢了。
之前他真的是蠢极了,居然没想到把冰手乍然塞进衣服里会让他的少爷生病。
江宜附在陈熠池耳边悄声唤他了声少爷,陈熠池没松开,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心又拧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像是抓了只鸟,想使力不叫它飞走又不敢使力怕捏痛了它似的。江宜抿了抿唇,紧绷的胳膊逐渐放松下来,不在挣扎,由着陈熠池攥他的手。
感受独属于陈熠池的温度,他放任自己沉溺进去,沾染上罂粟的味道。
那一夜,电影精彩纷呈的情节走马观花,他们在无人可知的角落牵了手。
转眼周末。舒青然的父亲舒临天回国,想要见见大洋彼岸的女儿。
这次回国的行程是临时推掉了一个商务会议安排的,但最多只能呆一上午的时间,不然赶不上最晚的航班,所以舒青然只能去他住的酒店见他。
陈建华跟柳湘驱车带舒青然去,让陈熠池跟着一起,舒临天也想见他一面,两家一起吃顿午饭。
舒临天是周六一早到,所以他们必须周五晚上就开车到那家酒店,时间紧,里程远。
柳湘正在换衣服,陈建华频频看手表,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江宜穿着睡衣趴在楼梯扶手上,望着楼下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玩手机的陈熠池。
这个周末,他又要一个人过了。
陈建华他们没带舒青然回来的时候,是他和陈熠池两个人住在偌大的宅子里,上了高中以后,陈熠池周末便很少在家,江宜也不清楚他去哪里,总之很晚才回来,江宜也会等他等到很晚,听见开门声就假装出去喝水找点吃的,两人见了面却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像两个陌生人住在一起,泾渭分明。
江宜喜欢热闹,每当他一个人独自待在家里,就会莫名紧张。
现在他多么希望陈熠池可以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问问他,他也想跟他一起去吗。
这时柳湘终于换好了心仪的衣服出了卧室,路过江宜身边,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