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哥。
为什么,赵三的人皮面具之下,会是元€€哥哥?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魏玄极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感觉到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摸了摸周元€€的脸颊,触手之处温热细腻,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元€€哥哥,为什么要假冒赵三?”魏玄极问道。
看见周元€€的脸时,魏玄极的第一反应是,周元€€出于某种目的,利用人皮面具易容成赵三,方便潜入金满堂去刺探情报。
因此他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但是就在他问出口的同时,他发现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不是周元€€“假扮”赵三,而是周元€€“就是”赵三。
很明显,眼前的周元€€知道赵三的一切,知道秋猎场上发生的事,知道赵三和他之间的过去。
最为明显的证据就是,赵三的嗓音。
那种沙哑的,低沉的声音,和周元€€本来的声音有一定差距,如果不是刻意作假,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如果周元€€只是临时假扮赵三,他不可能装的这么惟妙惟肖,就和赵三本人没什么分别。
如果周元€€只是临时假扮赵三,被弹剑捉回武王府之后,他明明就可以向弹剑表明自己是假扮的,弹剑哪里还敢把他捆在柴房呢?
魏玄极的手指上仍然带着雪夜的寒凉,指腹因为多年练武形成一层粗硬的薄茧,他的拇指摩挲在周元€€脸上,将他脸颊边的一缕鬓发拨开,抚摸着他的耳垂。
瓷白的,纤薄的耳垂,就像是御制的玉碟一般,那般精致漂亮,为何魏玄极却一直没发现,有这样一副疙瘩脸的癞子赵三,却有一双和他的元€€哥哥一样的耳朵。
不仅是耳朵,还有很多很多,令他倾心的美好之处,木工出身的赵三,却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这完全不合理,还有他隐藏在宽袍之下的身子,那般剔透如玉,无处不动人,分明不该是一个漂泊江湖数十载的老工匠该有的样子。
时至今日,魏玄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仍然能浮现起木工小屋里赵师傅出浴的样子。
“为什么?”魏玄极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却只有三个字。
他心里有很多困惑,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要一句一句地问出来,他可能要问很多很多话。
可是他太累了,连一句话也不想说。
明明与阿木汗追逐千里的时候,一宿一宿地策马狂奔在荒寒野间,那时风沙如刀,月光似铁,甚至没办法睁开眼睛去看前面的路,可是那些时候,他也没觉得像现在这么累。
当初那种支撑着他不要命地追逐下去、坚持下去的力量,被抽干了,血管里燃烧的力量,被浇灭了,胸腔里搏动的心脏,也变得没精打采,敷衍了事地维持着清醒所需的最低水平。
人皮面具掉在地上,像是一只破袜子,周元€€硬着头皮,等着魏玄极发火,可是,却没有等到。
魏玄极松开他的下巴,眼皮耷拉下去,就像突然被困倦击中,变得很累很累,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了。
周元€€看着他垂下手臂,转过身,意兴阑珊地走向床榻,然后脸朝下扑在上面。
许是压到了伤口,他的后背动弹了一下,很快又像死鱼一样不动了。
时至此刻,周元€€终于体会到,小皇子掉马时的心慌。
哪怕魏玄极跟他发火呢,质问他呢,可是都没有,魏玄极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就心灰意冷地走开了。
“我可以解释。”周元€€捡起人皮面具,随手揣进袖子里,来到床榻边,坐在死鱼一样趴着的青年身边,说道。
青年一动不动,整张脸都埋在褥子里,周元€€看到,他的一只手垫在左腰受伤处。
肯定很疼,周元€€想,他有些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