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慕容羽咬了咬牙,挑了两处血印子浅薄的地方下手,将墨玉笙扶起身来,捏着他的下巴,塞入一粒护心丸,又将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尽数度了过去。
可墨玉笙实在是太虚弱了,直到慕容羽将全部真气度完,他的身体也还是冰冷的,仿佛永远都暖不过来了。
慕容羽将他揽在怀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失声痛哭。
刚哭了两声,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道:“哭坟啊……我还没死……”
慕容羽抽了口气,将他揽得更紧了。
墨玉笙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可惜力气太弱,跟蚊虫叮咬没什么两样。
“我……名花有主的人……你可别……趁人之危……”
声音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咽气,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炸毛。
可慕容羽却觉着这是世间能与细雨兄说话声平齐的,最美的声音。
生平第一次,他觉着,墨玉笙这张烂嘴也没那么讨人嫌。
慕容羽在心底道:“日后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嘴巴再毒,我也决计不与你计较。”
他脱下外袍将墨玉笙裹好,挪到背上,背着他穿越长长的甬道,边不住地说道:“子游,你别死,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去找他……”
墨玉笙伏在慕容羽的肩上,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可惜气息太弱,慕容羽只得停下步子,贴了上去,问道:“你要说什么?”
墨玉笙喘了几口气,又攒了些气力,开口道:“找人……把……消息递出去……就说……孙三已死!”
慕容羽:“好!”
边应着,边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两人来到崖底。
慕容羽一声哨响,那吃人的藤蔓从天而降,在两人面前圈成个脚踏,乖顺地就像只家养的猫咪,全然没了先前的凶残。
慕容羽没有细说,墨玉笙大约也能想明白,他流失的那些真气都去了哪里。
这比毒蛇还毒的藤蔓差点要去了自己半条命,慕容羽驯服它,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两人被藤蔓送上了崖岸。
天空下起了雨,像针尖一样,刺穿荒野。
索性雨并不大,还没来得及抚平大地的痕迹,两人沿着来时的足迹,一路折返回竹林。
雨落纷纷,结成水洼,像碎瓷似的,散落在这茫茫荒野。
慕容羽驮着墨玉笙,像匹骡子,在这碎瓷间穿行。
他经历了一番恶斗,又将所剩无几的真气尽数度给了墨玉笙,此刻筋疲力竭,内里空空,雨再大些怕是都能将他给冲跑。
他就地拾了根木棍,撕下一角衣料缠于掌间,像个乞丐一样拄着拐杖,一步一个脚印。
两人的重量压着足底,每一步都深陷在潮湿松软的泥土里,几乎没过半个脚踝。
他破烂的衣摆扫过泥泞,满是污浊,泥水滴答了一路,在错落的水洼间,激起一圈一圈细小的波纹。
这个在京城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足不踏四季尘的翩翩公子,将他最初的与最后的落魄都给了背后的那个人。
给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雨停。
西边的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几缕斜阳自那缝隙间倾泻了下来。
慕容羽抬头看了眼镶金的天边,停下脚步,侧了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