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小乌龟,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爬向大海,可他永远也到不了大海。因为一根无形的绳索捆在他的脚上,根深蒂固。
“我不考了。”
这四个字出口后,你的灵魂与身体便已分离。你听到你母亲趾高气扬地吩咐你父亲,让他叫来楼下收废品的老头,将你的书与笔记卖掉。老头说这么几本还不够压秤的,你母亲说反正不要的东西,丢了也行。
看到她转走你银行卡里所有的钱,账户里干净得连零头也不剩。
听见她居高临下地命令你,让你安分,让你顾家,让你每周打电话回家。
然后她护了肤,去卧室睡觉了。
一片阴影接近,原来是你父亲拿着药水想往你额头抹药,你条件反射地后退,防备地望着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饿了吧?爸这就给你盛饭。”
你骤然惊醒似的,跌跌撞撞往大门走去。你父亲着急忙慌地追上来想抓你的肩膀,被你躲开。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拿出一迭红钞票,往你手里塞:“拿着,去买吃的。”
他手指的温度传到你的手臂上,你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阵生理性的呕意从胃部上涌至喉咙。你像躲瘟疫一样躲过他的手,一堆钱便如天女散花般落了满地。
趁他发愣的瞬间,你打开门逃也似的离开。
你眼前发黑地发足狂奔,就像身后有巨齿猛兽在追赶。直到离开家两条街,你才浑身发抖地在路边坐下。
你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陈知玉带着困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宝贝,怎么了?”
“你……”你的声音如两片粗粝的砂纸在摩擦,喉咙生疼发痒,“你能不能,帮我买一张回学校的高铁票。”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回事?”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我马上买。”
“对不起。”你说。
“买了八点五十的那一班,我截图发你。”他说。
你想说谢谢,可一出口,又是:“对不起。”
“别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街道上。
“对不起。”你低声说,“我搞砸了。”
陈知玉没有再追问,只是给你转了一千块:“别坐高铁了,直接打车。”
你去路边的小商店买了一顶棒球帽,遮住额头的血痂。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你拉开后座车门,对司机说了目的地。
电话里,陈知玉的声音很沉稳:“你别挂电话,不说话也没关系,主要是想确认你安全到目的地。”
你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每隔一会儿,耳机里会传来陈知玉叫你的声音,你就嗯一声回答他。
出租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早晨正是酒吧最萧条的时候,店里只有两个伙计在边擦桌子边聊天。赵甲正在沙发上抽烟,见到你后迅速趿着拖鞋跑到你面前,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怎么了?!”
你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
耳机里传来陈知玉的声音:“宝贝,你把手机给旁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