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家里,这显然是一间病房。
痛感有所缓解,舒服了不少,霍也下意识想伸展一下胳膊和腿,耳边却响起冰冷而带着警告的声音,€€€€“别,动。”
霍也吓了一跳,偏眸去看。只见沈庭御趴在他病床边,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吐出这两个字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里有血丝。
大概是睡得很不好,沈庭御头顶乱七八糟地翘着几根炸开的毛,有种凌乱又分外潦草的冷酷,眼皮只掀开一半,睫毛根根分明,看他的神情像看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霍也轻轻眨了眨眼,两人对视半晌,他才开口,说:“你好,我有点想喝水,可以吗?”
“……”
沈庭御没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抓了抓炸毛的头发,认命地起身去倒热水。
霍也又说:“少爷,会用热水壶吗?你可别把自己烫到了。”
沈庭御头也不回,“闭嘴。”
水杯递过来的时候,霍也已经自觉地把床摇高坐起来了,他从小到大医院没少来,只要不是伤得太重都能自理,不麻烦别人。
沈庭御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暖黄色的光线不算太暗也不至于太过刺眼。
霍也垂眸慢慢喝水,沈庭御就坐在病床边的那张陪护椅上,问:“你就不打算解释吗?”
一杯水喝得见了底,胃里熨帖许多,霍也放好水杯,没有回视沈庭御紧盯的眼,语气平淡地说:“你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对吗?我会还给你的,谢谢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霍也又想起那天在器材室里的高小缘,也就好像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她总是无力地反复跟别人说这一句。
眼前的场景在某一刹那与记忆重合,病房变成了夕阳将落的器材室,霍也和沈庭御调换角色,逃避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却并不是仓皇懦弱的高小缘,而是看似强大的他自己的脸。
原来他才是另一个高小缘。
“霍也,你以为我缺你这点钱?”沈庭御忍了大半天,结果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又点炸了。
当然不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沈庭御卧室里那一柜子表,随便拿半块儿出来,都够买霍也好几条命的了。
可是无论如何,人各有命,没谁要有义务无私奉献,也没谁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馈赠。
所以霍也温和地笑,说:“你不缺,但我总是要还的。”
沈庭御脸色很臭,拒绝再跟他沟通,免得又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真被这家伙气死了。
气氛安静了下来,只剩呼吸起伏。
沈庭御就没这么累过,半夜三更把人从大老远抱到医院来,又是跑腿挂号,又是斟茶倒水的,还在急救室外面坐了几个小时的冷板凳坐得两条腿都僵硬了,手臂肌肉酸痛。
霍也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不逼自己一把,沈庭御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不过关于这些有失风度的抱怨,沈庭御是打死不会说的,如果霍也问起,他只会马上做二十个俯卧撑以证明,公主抱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轻轻松松,再跑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然后沈庭御就靠在陪护椅上,轻轻松松地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霍也歪头看他,便见沈庭御额前的头发长了不少,柔软的黑发耷拉在眉宇,难得显出几分乖巧,纤长睫毛覆着眼下淡淡的青黑。
看了许久,霍也才转开了视线。
他注意到病房里不远处的那樽花瓶,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观察几秒后,他才顿觉这里不是以前常住的病房型号,眼下这豪华了不止半点的规模,绝对不是普通病房,可能是vip。
vip病房那得多贵啊,每天的费用几乎是以倍数增长的,想到这里,霍也立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抓住了沈庭御的手腕。
日常作息相当规律,今天硬是熬到了凌晨四点的沈庭御本来就困得不行,双眼干涩好不容易刚眯着了,被他这一抓差点儿没弹起来。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沈庭御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反握住他。
霍也欲言又止,摇头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