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木龙升的脸色看着也渐渐的从平静转为凝重,下颌的肌肉也微微绷紧。
之前叶之鹤说过鉴定书画先看形韵,有的时候第一自觉是很有用的,不过这仅限于在书画当中浸淫了多年,有一定造诣的书画鉴定师有用。
其次就是笔墨、情感、流派、构图、落款等等。
还有纸张、绢帛,装裱方式……
书画又是很容易造假的一类,要掌握这些东西也是着实不易。
考基本的就是邮票一类,但是书画对于圈内很多人来说,可以更好的体现一位鉴定师的天花板。
阎立本的《步辇图》是具有时代意义和时代特征的,上面的描绘的正是唐太宗李世民接见吐蕃使者禄东赞的场景。
而在解读阎立本的画的时候并不能看他是一个知名画家就从这方面解读,要从他主要的身份,即一位文臣,还是一位干臣,所以他所画的画多是人物画,具有历史政治意义。
“阎立本,政治家,画家,因为长期出入宫廷,所以画的画多是政治人物,而这一幅画符合唐代人物画的构图特点,人物出现错落有致,如果光看图样,在很多关于画作的鉴定以及手记图样当中出现过,也进入过皇帝的内库当中。”
“用笔习惯、笔锋、作画手段、题跋、用印、藏印等都和京城博物馆里馆藏的《步辇图》极其相似。”
“阎立本的作品通常使用绢本设色,因为唐朝的时候制墨业有了新的发展,使得绢本作画色彩更加丰富,所以正是流行绢本作画的时候。”
“不过在晋唐之时的绢帛是单线织成,到了宋代的时候,绢帛才使用双线织就,并且要比元代的时候细密许多。”
“现在这很明显是用单线织成的绢帛……”
关木龙升而后又很专业的点评了上面的题跋、装裱。
每个时代的装裱各有每个时代的特色。
但是这里有两幅图,两幅都一模一样。
有没有可能一真一假或者都是真,都是假?
叶之鹤脸上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寥寥,后背微微往后靠,笑意也马上就开始转变了。
关木龙升不经意间微微眯眼,“难道是叶先生有什么指点?”
“你在那边学到了什么新的东西吗?”叶之鹤突然间撑着下巴问,“我只是有点好奇。”
关木龙升却一下子径直的挑起眼帘来,身上的气势也变得锋锐。
“叶先生总不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现在用的说辞,你的鉴定方法都是你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学到的,你还在说着曾经的语言,有着曾经的用餐习惯……”叶之鹤有些追忆。
“叶先生如果是又想来感化我,那就抱歉恕不奉陪了,但你似乎又不是我的父母和师傅,管不了我吧?”关木龙升浅啜了一口茶水,流露出几分自上而下的蔑视来。
他以为叶之鹤和那些要站在家国大义上讨伐他的人一样,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
“不,我对于劝烟花女子从良,劝和尚还俗没有兴趣,我只是想说,你离开的地方还在进步,但你离开的时候水平却停留在那里,还不进反退了吗?”
那种似笑非笑的自信神情,是叶之鹤第一次完全撕开自己温和谦逊的面具所展现出来的骄傲。
“你忘记嗅墨了,光是嗅闻气味,就已经足够辨别这两幅画作的真假,上好的墨香味并不艳,而这墨刺鼻非常。”叶之鹤轻轻扇动着手,嘴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关木龙升捻着的指尖一瞬间有些微微发白。
“关键是京城博物馆里的那幅《步辇图》在上个月已经证伪了,这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你不愿意去了解吗?”
“一直以来,我们讨论《步辇图》都觉得太宗是和禄东赞在讨论文成公主入藏一事,可是这和卷末的北宋章伯益的篆书题记内容不吻,这只是其一。”
“还有就是太宗的坐姿不雅,试问皇帝接见外臣,会穿便服接见吗?阎立本常常出入宫廷不可能搞错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穿了便服接见,可是抬撵的可是女子。”
“从唐代出土墓葬壁画来看,如果用女子抬撵多是嬉戏之态,并且阎立本所画的历代帝王图画当中,所有帝王坐姿均端正,并不像是这幅画里将腿盘着,一只脚露了出来,这样接见使者的场合唐太宗会用这样的坐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