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露在外头,透着苍白,指骨微屈隐约泛着血色。
戚夕见状伸手牵过梅洵雪的手,手掌相互摩挲着依偎着彼此的暖意,仿佛是多年前在永安城小小铺子里头取暖的一大一小。
天空透着些许肃杀的银寒,但西南方的颜色却是被一片被烘烤过的焦红,还有源源不断地浓烟冒着。
所过之处,除却本地的百姓之外,在能够遮蔽风雨的屋檐之下都盘踞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山火最可怕的是其不可控,明州西南毗邻内陆河道,但水汽却基本进不来,反倒成了包围助燃之势。
梅洵雪看见,找画眉拿了干粮,在其中找了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将手中的饼递过去,蹲下身问:“你们可是从明州姚山县过来的。”他伸手将孩子眼角的灰尘拂去,“那处发了山火,如今便只有你们二人来了明州城内吗?”
那妇人见梅洵雪身着锦缎华服,似是有些胆怯,但又见他并没出手伤害她的孩子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饼子,而后才嗫嚅着唇道:“大人,我家汉子从发了山火就被抓去灭火……后来那火越来越盛,我就再未见过我家汉子……后来那些官兵连十二三岁的小孩都调走,家里能用能吃的都被征去了。”那妇人斟酌着言辞,但实际情况恐比她所言还要严重几分。
梅洵雪又问了几个人,言辞都相差无几。
而且满地妇孺、无一壮丁。
这明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洵雪拿了帕子将手擦净,他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安置这些百姓,这该是拿着这州俸禄、吃着税赋的官差干的事情。
他走回戚夕身边,低下眸子轻声道:“走吧,这处不是我们该待的。”
戚夕如若未闻,他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眼中神情复杂。而后在梅洵雪的喊声中才怔怔回神,他抓过梅洵雪的衣袖,是很软的狐狸毛:“我想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我陪你去。”
戚夕还能见谁?
梅洵雪不悦皱眉,想到此前在明州偷看戚夕时候碰见的那一幕。
“我陪你去。”梅洵雪执拗地又说了一遍,他将人拽回到马车上,像是安抚戚夕又像是安抚自己,“最近不太平,你又受过伤,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又不会死的。”戚夕默默道。
梅洵雪听见戚夕的话就像是被碰了尾巴的猫,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你、你€€€€戚夕,你怎么那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又要把我丢下一个人吗?”
戚夕疑惑道:“我就是去看看我那摊子,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走之前拜托别人帮我照看着,眼下我都回来了自然得去看眼的。”说着戚夕支起梅洵雪压下去的嘴角,“皱巴个脸真和狸花猫一样了。”
戚夕看向梅洵雪,见他神色未变便道:“这明州也算是我第二个家了,待了那么多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梅洵雪轻哼一声,道:“哦,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去。”
*
戚夕的小摊子支在驿站口。
肃杀的天气,路过讨口水的人很少,阿宝抱着饴糖吃的满嘴都是口水,她呆呆地看着消失很久的七七叔叔,支着短腿从凳子上蹦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戚夕怀中。
戚夕顺手接过阿宝,有些嗔怪道:“阿宝,不是叫你少吃点糖吗?”
“七七€€€€”
“七七抱€€€€”
“抱什么,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丢人。”梅洵雪出声道,他站在戚夕身边,在阿宝眼前落在一道重重的阴影,阿宝仰头看不见人,哇地一声就要哭出来了。
戚夕有些无措地抱起阿宝,有些责怪道:“你怎么还和一个小孩计较,我之前不也经常抱你吗?”
梅洵雪耳一红,嘟囔:“是你非要抱我的,明明你也很开心。”
阿宝眼瞧着就要哭出来,趴在戚夕肩头鼻子一抽一抽,睁着个大眼睛瞧着梅洵雪,又咯咯笑了出来。
“哥、哥,叔叔!”
“笨死了。”梅洵雪可没耐心对一个小孩,他转头对着戚夕道,“戚夕你瞧她,刚才就是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