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只剩烛龙的咆哮与尖锐的风声。他破开结界,悬在空中,直到那烛龙巨大的头移向了他,一双眼睁开,瞳孔窄小非常,其间血色浓过朝阳。
这烛龙体内,果真有神魂。
可总有些说不出的异常。
他望着烛龙,而烛龙朝他垂首,鼻孔呼出的灼烫气息扑面而来。孟微之辨认片刻,呼吸一滞,飞身逼到烛龙近前。
“章尾!”
*
江南树落在原野上。面前一座巨大的山峦拔地而起,其上不生草木,唯有皑皑终年雪,攀峰入愁云。
他对苍梧所知甚少。如此三千载,初元对此地所言不多,江南树也不曾过问,只知道此地的章尾山与烛龙,还有那个早已消亡的、妄想造出高塔通天庭的帝国。
可千年来,他时而想,为何南海天裂的另一端偏生是苍梧。
为神的须臾一生中,苍梧已成荒野废墟,并无主神,为天地所弃。但“那一位”却选择了此处,明面上是要为焉阙安一个觊觎无主之地的罪证,可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他也定要来此一探究竟。
神像,荒庙,无首……
“何人在此?”
江南树循声望去,见到风中飘摇的荒草之外站着一人,黑袍赤带,长发未绾。他向那人走去,见对方似乎未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至到了近前,那人方戒备地后退一步。
“我是受人之托,来此寻人。”江南树道,“你又是谁?”
“我乃此地神君。”那黑袍人低下眼来,“于此庇佑苍梧。”
风将这句话吹得近乎无声息。
江南树从未见过章尾神君€€€€天南虫岭离苍梧实在太远,章尾又于苍梧看守烛龙,并不常上天庭。他不想轻易解封神魂去试探,只颔首道:“那我寻的就是你。”
“寻我?”面前人疑惑道,“你可知我名字?”
“你是神君,定然在此看守烛龙,不是章尾又能是谁……”
“章尾,章尾是山的名字。”对方轻叹,“我叫明明。”
明明?
名不见经传,这又是怎么回事?
“跟我来吧。”明明又叹了一声,手中燃起一团灵焰,转身向章尾山走去,“马上风雪要来了,不方便讲话。”
他好像对烛龙异动毫不知情。
江南树将疑虑一按,跟着他继续向前走。章尾山拔地而起,巨大非常,若是凡人看了,未免会有窒息之感。那山太高,以至于望山者皆仰望,而一时不能见山底有小口,其中幽黑深邃、不知其中长几何。
明明秉着灵焰钻入一道缝隙之中,江南树紧随上去。
越往里走,越觉得有燥热之感,大抵是近于熔岩之地。灵焰摇曳,照到两侧石壁上,照出了斑驳的岩画,其中牛羊万千、水草丰美。再往前,岩画逐渐成了更精美的壁绘,其中青金石色大片晕染,宫观庙宇皆如在云上,画幅虽有剥蚀,却难掩其华贵非常。
他走了几步,忽而定住。
明明在前,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就见江南树正仰面望向一副壁画。
“此乃回向塔。”
壁绘中高塔将入云霄,其下无数小民欢呼雀跃。一神明悬在空中,面目模糊,似是在护佑此间。
“我听闻过回向塔的事,但太古远了,只晓得个大概。”江南树转过身,向他走了几步,“对了,你不问我为何来寻你,究竟是何人吗?”
“你来苍梧,有你的道理。”明明说罢,又沉沉地叹气,“不如,我同你说说此地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