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锦被、交杯酒,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大婚之夜,我独自坐于喜床,大红盖头早已被我揭开,沉重的凤冠也被搁在一旁。我甚至不合规矩地动了喜桌上的小菜,浅尝了几口属于我的那杯交杯酒。
照前一世的经验,明轩当晚根本无意留在新房,也没和我同饮交杯酒,横竖最后都是我一个人“享用”,何必再守着这些累人的规矩。
“将军。”
守在外间的婢女们齐声轻呼,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衣襟摩擦声、环佩玉声璆然。直到外间的门被轻轻关上,屋子又恢复到最初的寂静。片刻后,响起男子的脚步声,扎实而稳定,临到门口时微顿了片刻,这才变得沉重凌乱起来。
我整了整衣衫,从喜床上站起身,微微挺起胸膛。这场戏,终究是要开场了。
明轩就站在面前,高大英朗一如初见,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一双眼却毫无醉意,眼底掩藏着我永远都看不懂的情绪。
“你回来了,明轩。”我仰头平静地道。他身着喜袍,近在咫尺的脸庞如记忆中一般清晰、深刻。
骆明轩,大周国镇国将军,朝野公认思虑最深沉、行事最沉稳、暗地里手段却最狠辣的武将,上一世的他少有对我恶语相向,更未动我一根毛发,却让我在他离开后的整整一年里痛不欲生。此时此刻,对着他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我突然对自己反复琢磨了几日的计划没有半点把握。
或许是因为我的失礼,又或者是那一声“明轩”,他怔了片刻,只是片刻便恢复了醉态,摇晃着身子朝我行礼。他其实根本没有醉,只是会演戏,堪比我的皇嫂。
“明轩今日醉得厉害,怕惊扰了公主。明轩这就去书房歇息,明早再来向公主请安。”
果然,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与前世如出一辙。
将军府到处是皇兄的眼线,前一世,从他踏出新房的那一刻起,朝廷便对他暗藏的反意心知肚明。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局势的险恶,屡屡入宫哭诉自己所受的冷遇,致使明轩和朝廷间的关系更为紧张。
踏出新房的后果,他并不是不知道。以他的性格,若娶的人不是轩辕氏,他会演得更好,甚至会将夫妻之事做实,以麻木朝廷,为自己争取时间。他放任皇兄的眼线在将军府中为所欲为,每日在朝堂上表现得“只为瓦全”的窝囊模样,不也是这个目的么。
是什么致使他无法将这场戏演到完美,以至于错失一棋,导致刚满六岁的骆家宝被召入宫成为人质,最终成了无辜的牺牲品。只怕是对前妻项善音的歉疚,和对轩辕皇族的极度厌恶吧。
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来,我的声音里便带上了些许嘲讽:“明轩擅饮,举国皆知。将军成名那一战,与三百壮士痛饮三百坛尚能指挥自如,入敌营帐如入无人之地,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区区一场婚宴又怎会醉倒将军。”
我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将军没有醉,将军只是不愿与平阳行夫妻之礼而已。”
他刹那间变得诚惶诚恐:“久闻公主贤淑貌美,今日一见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明轩乃一介武夫,今日心中欢喜多饮了几杯,的确有些醉了。心中虽迫不及待,却也怕一时糊涂弄伤了公主。明日尚要与公主一同进宫面圣,若真弄伤了公主,叫明轩如何自处?久闻公主大量,必能明白明轩一片苦心。”
这样的话,他居然也说得出口。我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上一世从未与他有过夫妻之实,不由得脸上发热,找不出话来反驳。
门外传来孩童的啼哭声,那是家宝的声音。这也是他的计策之一,以备我“胡搅蛮缠”时能尽快脱身。明知如此,我的心仍象是被揪了一下,恨不得此刻就出去搂住那个活生生的小生命。
“失礼了,明轩去去就来。”他借机转身掀开了门帘,真是一刻都不愿多留。
我心中着急,知他必会一去不返,忙提高声音道:“将军且慢!将军若是为家宝着想,今晚便该留在这里!”
他硬生生刹住脚步,僵了片刻后缓缓转身,低头道:“孩子思念父母,明轩不过是去安抚片刻。公主这话却是何意?”
我知自己戳到了他的软肋,家宝是他的心头肉,跟家宝有关的事他都会多想一想。
我坐到喜桌跟前,抿了一口属于我的交杯酒:“将军果然会演戏,将军怎会不知道平阳的意思。”
他抬头朝我凌然逼视,腰刀在刀鞘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新婚之夜竟然带着武器,其意昭然。可笑前世的我被假象迷惑,还真把他当作唯唯诺诺的人。
交杯酒不烈,却甜得发涩。我润了润喉咙,淡淡地道:“嫁与将军非我本意,而皇兄之意,将军却是心知肚明。我皇兄一向擅于拿人弱点,家宝就是将军的弱点,不是吗?”
他微眯起双眼,慢慢踱到喜桌前。他本就憎恨轩辕皇族,我刚才的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我却继续道:“朝中的权力倾轧、尔虞我诈与本公主无关,本公主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我是否喜
欢,我与将军府的命运已连成一脉。我与将军和睦一日,将军府便太平一日,家宝便也安全一日;若将军执意疏远我,只怕明日皇兄便会看到弹劾将军的上疏。”
他眉毛一挑不发一言,靠着喜桌沉沉坐下,手指在桌上轻击,目光充满警告,眼底威逼之意更浓。
我轻笑,到底是在沙场上来去自如的人,他这副威慑的样子若被寻常宫女看到,只怕早就吓到腿软,但于死过一次的我来说,却半点用没有。一年前的我便已生无所恋,相比孤独地活着、承受世人对轩辕家族的唾骂,我更享受心脏停止跳动时的宁静。我所关心的,只是那个无辜的小生命。
我起身走到床边,翻开锦被,露出嬷嬷们事先准备好的一方洁白丝帕,然后自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卷起袖子对着丝帕在小臂内侧不显眼的地方割了一刀。白色丝帕上迅速扩大的血迹占满了我的视线,恍惚中仿佛又回到自尽那日,皇兄的血浸湿了我的绣鞋。
我给自己上了药,拿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将伤口紧紧包好,回头目无表情地道:“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对将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日后将军飞黄腾达之时若看上什么女子想纳入府来,尽管自便就是,我绝不干涉。”
我不能说出自己委曲求全的真正用意,更不能暗示说我知道他的谋反之意,那样只能让他怀疑我的动机,甚至以为是皇兄派我来故意试探他。我只能一边装傻,一边努力让他相信,我已将自己的利益与他的利益绑在一起。麻木对手,这也算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伎俩。
明轩依然轻敲着桌面,长久的沉默不语。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这令我彻底看不出他的思绪。
我与他对视良久,这是个令人心力憔悴的过程。从挽留他的第一句话起,我已经迈出了背叛轩辕家族的第一步,而这个固执而自负的人对我的建议不置可否,似乎想活活消耗掉我的精神力,待我精疲力竭,战斗力全无之后,就可以肆意地套问试探,直到明了我的真正目的。疲敌之策,也是他善用的招术之一。
正当我几乎绝望时,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公主本可以用鸡血代替,何必自残身体。”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挖苦味道,但这句话已代表了一种认同。
“将军觉得宫里的嬷嬷们不能分辨鸡血和人血么?”我讥嘲道,“将军若是想代劳,此时也已晚了。不过将军的好意平阳会记在心上的。”
他停了敲打桌面,微微皱了皱眉。
至此,我今夜的计划已成功大半,只差最后一步。
我打着呵欠躺到床里:“明早嬷嬷们会等在门口,我们进来时,将军务必记得要衣冠不整地睡在平阳身旁。”
我没有再去看他,他是个决断的人,既然刚才没有离去,那么今夜都不会离开了。只是他现在的脸色必定不会好看,而对于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虽不至于觉得愉快,但确实觉得一下子放松下来,一年来从未如此放松过。
睡去前,我似乎听到他拿起属于他的交杯酒一饮而尽,缓缓地、沉郁地舒了一口气。他在缅怀前妻善音、他的兄嫂,还有那些曾经追随过他却没有命回来的将士们么?虽然目前两人联姻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但他多少都会对这些人感到歉疚吧。
我心中苦笑,没想到再次回到新婚之夜时,我与他是在这种情况下喝了各自的交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谁把烟焚散(三)
“公主、将军,起了没?”
我被屋外的嘈杂声搅乱了梦境,本想再赖一会儿床,耳边响起明轩嘲讽的声音:“公主现下倒很是沉稳。”
我猛然惊醒,慌乱地瞧了身边的明轩一眼,还好,他果然依言躺在我身边。
照前世的经验,门外那些嬷嬷们都是负了皇命来的,不等我召唤就会自行闯入房来,为的就是确认我与明轩是否已有夫妻之实。
皇宫与将军府离得不远,只要嬷嬷们发现一点可疑之处,皇兄皇嫂不出一顿饭功夫就会得到消息,明轩所有的实权会被立即架空,将军府会被更严密地监视起来,明轩与皇兄及朝廷大员们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恶劣。不久以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骆家宝会被带进皇宫成为年龄最小的人质,受尽欺辱……
我不敢再回忆下去,嬷嬷们已在拍门,一连声地催促。我手心出汗,急急将喜被盖在身上遮住未曾脱下的喜服。
刚改好喜被,门已被推开,三个嬷嬷声势浩荡地闯进来。见我正侧着身半卧半坐,和明轩依偎在一起,几个嬷嬷皆都愣住,两个面皮薄的已红着脸转过身。
为首那个愣了片刻,一拍大腿道:“哎哟,公主将军莫怪,老奴听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怕有个什么不妥,这才不等传话便闯了进来,老奴这便出去。”嘴上这么说,人却不动,一双贼眼直往床里瞧。
明轩脸色铁青,眼神一凌,沉声道:“滚出去!”
他到底是时常带兵的人,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比威慑,连我听着都觉得头皮
发麻,那些嬷嬷们更是脸色苍白。为首那个呐呐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明轩冷眼一扫,吓的一个激灵,诺诺连声地退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叶嬷嬷名义上是公主府随嫁过来的总管嬷嬷,其实是我皇嫂的心腹,我也动她不得。”
明轩背对我站起身,打开衣橱拣了件日常穿的长袍。我以为他没听懂,又补充道:“就是刚才那个带头闯入的嬷嬷。”
他始终沉默着,此刻突然阴冷地道:“公主安心待在将军府便是,这件事不必再提。”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早知道叶嬷嬷的身份,反倒象是在警告我不要多生事端。
他说完这句不再理会我,远远地走到一边自顾自穿戴整齐。他喜欢事事自理,我也不喜欢指使下人,冷着脸下了床,自己从衣橱里找了陪嫁丫头凝香事先为我准备的衣裙。
用过早饭,换上入朝穿的礼服,皇兄打发来的两名引路太监已在前厅候着了。
上辇前我回头望了眼陪同我进宫面圣的队伍,比起在公主府,我的随从队伍壮观了许多,有些是皇嫂的人,有些则是明轩自己的亲信,还有些既不是宫里的细作也不是将军府的亲信,不知是属于哪些势力的。而真正值得我信任的只有贴身丫鬟凝香一人。
我暗自冷笑,从前的我太天真,现在有了心,才发现原来有这许多人花这许多心思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
距襄城城破尚有一年的皇宫仍是一番太平景象,处处鸟语花香。
每走过一段回廊,转过一方假山,穿过一片花池,我都会恍惚看到一年后倒在那里的每一具尸体,每一摊血迹。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绣鞋,还好,它们是干的。
“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离我最近的凝香上前扶住我,紧张地问。
我摇摇头,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明轩。
“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一坐?”明轩伸手擦去我额前的细汗,满脸体贴关切。
我曾怨他恨他,但从未怕过他,此刻却起了一身鸡皮。一年后的他也是站在这里,踏着一地已经凝固的血,目光和声音都是冰冷的,几曾对我有过这般关切。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皇兄除了赐死他的妻子项善音之外,还对骆家做了什么,致使他将仇恨埋藏得如此之深。
当时项善音的父亲忠武侯权倾朝野,又与骆家联了姻,对朝廷威胁极大。我皇兄虽不是好人,但灭项家满门这件事,确是一班老臣冒死进谏,在忠武侯里通外和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兄才依律准奏,仅此而已。
骆家几代为将,对大周忠贞可鉴,明轩是忠良之后,不至于不能明辨事理。而我亦听闻,明轩与项家通婚事出有因,并非是出于儿女私情,他对项善音的感情也断不至于到一怒兵变的地步。
那时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离我、离大周而去,致使我伤心欲绝一整年,根本无法客观地探究他离开的真正原因,现在想起来,却是越想越觉得可疑。
“明轩!”
我思虑纷乱之际,一道红影如风而至,插在我与明轩之间。红衣少女抱住明轩手臂,两汪秋水悬然欲滴:“明轩哥哥,怎这么久不来看我。”
我手揉太阳穴,头疼万分。
这红衣少女名叫史娇娇,是大周唯一异性王,平南王的千金,也是明轩前妻项善音的闺中密友。虽未嫁人,却是宫里出了名的泼辣户。比如现在,见长公主不行礼已是大不敬;我与明轩已为夫妻,当面与明轩亲热更是荒唐之举,这种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说起这个史娇娇,身份很是微妙,名义上作为皇嫂的客人住在宫中,其实是我皇兄为了稳住平南王而“请”来的人质。一个人质能在皇宫里肆意骄纵而不吃苦头,真算是个奇迹。
一名引路太监沉不住气,喝道:“见了长公主还不行礼!”
“不得放肆。”明轩道。
明明他语气平淡,却让听者周身发寒倍感压力。他缓缓走到那名太监面前,越过我身边时我仿佛感到一阵冷风。
“这是平南侯的千金,是皇后娘娘请来的贵宾。这里焉有你说话的分。”
那小太监哪里抵得过明轩的威慑,双膝一软便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话都说不出。一旁年龄较大的太监也急急忙跪倒,一边磕头一边替小太监求情。
史娇娇紧挽着明轩的手臂,冷眼瞧着那小太监问明轩:“明轩哥哥,宫里奴才犯上是怎么惩治的?”
太监因为她不向我行礼而怒斥了她,她不提自己的“犯上”行为却反而说那太监“犯上”,宫里的规矩不来问我却去问明轩,而且从头至尾根本没看过我一眼,只当我不存在,而明轩自始至终也没有提醒她我的存在。
在上一世,我只以为明轩是爱屋及乌,因着项善音的关系偏心这位又骄又嫩的郡主。那时的我醋意大发,当场翻脸给了史娇娇一个耳光,史娇娇缠着明轩又哭又闹,直到皇兄皇嫂闻讯赶来才平息了这场足以被传为皇家丑闻的乱子。
但此时的我早已不是当年未涉世事的莽撞少女,心中无波无澜,对史娇娇的愚蠢挑衅不屑一顾之余,倒是对明轩的反常起了疑心。
此时的他正是曲意迎合皇兄之时,凡事低调规矩,象史娇娇这种人质他应该避之不及,为何反而冒险维护她?历史在一年以后让他成功推翻轩辕家族的统治,但那时的他还未有娶妻,和远在平南的史娇娇更是八棍子打不到一起,这说明他对史娇娇没有太深的感情,而此时的他却作出一副仗剑救美的样子,这又为何。
脑中灵光一现,一年后叛乱的不仅仅是东陵定远侯,还有平南王。明轩此刻这样做作莫非是故意做给史娇娇看,通过史娇娇向平南王暗示自己对史家人质的维护之意,以便为将来多留条退路。
前世曾纠结杂在心里的结豁然解开。其实明轩若真能和平南王联姻,家宝的安全反倒多了一层保障。皇兄顾忌平南史家,这从他对史娇娇奉为上宾便可见一斑。
我颇有深意地朝那对看似珠联璧合的男女望了一眼:“明轩,你与郡主多日不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讲。郡主是客,你只管陪她聊聊,我在前边等你,只是别耽误了面圣的时间。”斜眼瞥见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太监,我叹了口气,“这奴才也是为了维护我,只是莽撞了些,你放过他吧。”
明轩微微一怔,这表情对于平素不露山不显水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震动。我心里满意,拉着还在发愣的凝香,脚步轻松地朝皇嫂的坤宁宫走去。没走多远,身后史娇娇便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对明轩说起来,时不时带上一句少女娇嗔,明轩只是应付地“嗯”“啊”几句,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我眼角的讥嘲慢慢消失,步子也逐渐沉重。史娇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面对皇兄皇嫂才是一场大戏。我既要见机行事,又要演得恰到好处,不能让皇嫂看出我与明轩不合的疑端。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着手准备扭转家宝的命运,而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给家宝找一个靠山。早在入宫前,我就想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谁把烟焚散(四)
身后一串咚咚声,是官靴踏在御花园小石子路上的声音。我诧异回头,朝一路小跑带起风声的明轩问道:“这么快谈完了?其实时间还早……”
他抓住我的手臂靠向我,俯身在我耳边道:“公主这是何意?”
若从后面看,他这动作无比亲密。只有我能感受他目光的灼灼逼视,以及他在我手臂上施加的压力。
“公主对明轩有何不满,竟将明轩置于如此尴尬的局面之中,让那些奴才当我骆明轩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愣,亲近史家,不就是他骆明轩想要做的吗,怎么我主动帮他一把,他倒不高兴起来。
我的手臂被他牢牢捏住,心中有气,脸上却是微微一笑:“君子行得正立得正,何必在意旁人的想法。史娇娇确是娇艳可爱,对将军乃是真情流露,若史家不介意……”我故意拖了个长音,省去“入室为妾”四字,免得太为露骨,“我倒不介意将军与她共续前缘。”
明轩松手怔了片刻,见我脚步不停,忙又赶上,双颊微红嘴角下撇,似乎动了真气:“何为“前缘”?我与史郡主之间一青二白,公主何故出言相辱?”
“将军多心了,平阳无意辱没将军的人品。与将军结为连里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之事,平阳不敢有所奢求,但求与将军共进退,做一世平安夫妻。将军虽为忠良之后,也不必太过约束自己,做自己想做之事,平阳是能够理解的。”
眼角瞥见他既疑惑又暗暗咬牙的样子,我心里略略泛起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是过后内心最深处又留下一层钝痛。想我轩辕平阳也曾是天真无邪的一国公主,与那些民间少女们一样,相信真爱能战胜一切,如今也变得虚伪做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