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此言一出,两眼还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靠着所谓夫君的庇护生活。有道是,靠山山倒,男人自己说不定哪天有事拍拍屁股跑的飞快,又怎么会顾得上老婆孩子。这年月贵族一旦在国内被人针对,直接出奔,老婆孩子通通不要了,反正到了别的诸侯国,若是得了诸侯的优待,还能继续娶老婆。
半夏对这里的男人没有半点安全感,更别提靠着男人来获得庇护。
半夏想着,目光越发的纯良,她满眼期待,看的屈襄忍不住一哽。
善于辞令的左尹,此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夏端着那张纯良的脸,“左尹?”
屈襄喉结动了下,“苏己为何觉得我赐男人给你?”
“左尹,不是说女子要有男子的庇护么?”半夏迷惑不解,抬头反问。
“……”屈襄瞬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既然如此,那一定是左尹给小女男人了。”半夏胡搅蛮缠。她略羞涩的一笑,“小女不会嫌弃男人多,一两个勉强堪用,几个也不嫌多。”
“……”
“好了,苏己。”屈襄略有些头痛,苏己说的话,基本上十句里头有九句和他的预期完全不同。
“苏己为何想要宅邸?”
“因为小女在左尹府邸里打扰的太久了。”半夏斟酌着用词,“不能继续再这么打扰下去了。”
“这里有的是布帛,多你一人,没有任何关系。”屈襄答道。
“可是,小女觉得实在是太打扰了。”半夏说着,心里的不安也浓起来,若是屈襄不肯放人,她还真没有办法,“难道……小女就这么一个要求,也不能满足吗?”
屈襄一时没有答话,他只是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我的本意是……苏己可寻位高权重的男子为夫君,这样苏己在楚国也可以安身立命。”他说着,看着女子怔松的面庞,不禁多了几分柔情。
“苏己你意下如何?”
“左尹,小女不愿意。”半夏轻轻道,半点都没有犹豫。
坚决而迅速。
左尹屈襄今日的心情很是不好,几个家臣犯了小错,被当面训斥一通。左尹身处高位,自持身份,一般就算是下面的人犯了错误,也不会怒容满脸,高声呵斥。现在家臣被左尹亲自训的抬不起头来。
还不仅仅于此,竖仆们伺候的时候,因为慢了点,也被罚了。
一时间,贴身伺候主君的人,都战战兢兢。
屈襄这次退诸侯联军有功,不管是楚王还是若敖,都高看他几分。按道理来说,高兴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廖姬带着幼子满心欢喜的前去祝贺,谁知道打了个照面,见屈襄面黑如釜底,便知大事不好。然而想要走已经晚了,廖姬从头到尾被屈襄挑剔了一顿,说的廖姬差点披发光足谢罪。
“家里没有主母,一切都不像样子!”屈襄看着下头跪着的侧室幼子,头疼的越发厉害。
“你回去,不要见着热闹就到处钻营!”
这话说的太重,就算是廖姬也不得不身上颤抖了两下,她略略一抬头,见着屈襄靠在绨几上,神情不耐烦,知道不能自辩,否则会更加触怒他。
廖姬只好带起幼子离开,离开中轴线的那个屋舍之后,廖姬见到在屈襄身边贴身伺候的竖仆愁眉苦脸的往这边走,她冲竖仆招招手。
“主君这是怎么了?”廖姬把孩子交给乳母,让乳母带着幼子先离开。她自己站在这儿问竖仆的话。
竖仆走路的时候,腿上一瘸一拐,很显然才受了罚。
竖仆听到廖姬问,脸上的苦水似乎都要冒出来了,“主君今日见了苏己。”
廖姬挑挑眉毛。
“主君想要娶苏己,可是苏己不愿意,想要个外面的宅邸。说她这一次的功劳难道不能要一处宅邸么?主君听了当时没说话,回来就发怒了。”
廖姬伸手往袖子里摸出半块金子,塞到竖仆手中,让他快走。
廖姬之前心头萦绕过许多屈襄心情不好的诸多猜测,她想应该是朝堂上的变故,虽然夫主这次说服齐侯和楚国结盟,接触了这次的危难。但是渚宫里的小人多得是,在别处做了一些让屈襄大为恼火的事。
谁知道猜来猜去,竟然全都不是。而是为了一个女子。
廖姬再也站不住了,直接抽身去找巴姬。
巴姬因上次出言嘲讽半夏,而被留在这里闭门思过,连屈襄的面都没有见过。巴姬听廖姬说了,嗤笑两声,脸上浮出快意的笑,“活该!”
“这么大的岁数了,竟然还学起少年起来。”巴姬心中有怨,性情带有巴人的泼辣,说话起来,也格外的不留情。
“夫主对苏己动真心了。”廖姬见巴姬还在说屈襄,顿时急了,“你可知我听夫主身边的人怎么说的,夫主想要娶苏己!”
“我去见夫主的时候,夫主说没有主母不像样。”廖姬说着不由得心惊肉跳,“难道夫主是
想要娶苏己为正室?!”
巴姬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楚人性情狡猾,对外的时候诸多手段,从来不管什么道义。可是在某些事上,却是出乎意料的执拗。
贵族丧妻,周礼说的是另外再娶,不从侧室里扶正。但诸侯也有把自己喜欢的侧室扶做君夫人的了。可是楚人就是认定了这个规矩似得,正室和侧室之间分的泾渭分明。不许跨过稍许。
主母病逝之后,侧室们就没听过屈襄说起扶立侧室的话,甚至主母带来的那些陪媵,也没有获得他多少青眼。
廖姬原本以为,可能屈襄已经没有再续娶的意思了。毕竟他年岁已大,不再年轻,也有嫡长子。宫邸中一切,自有家老打理。久而久之,廖姬以为就这么一直下去了。
她当然能接受苏己,反正左尹的侧室很多,再多一个也没甚么。哪怕生了孩子也没甚么,反正侧室就是用来延绵子嗣的。屈氏的男子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