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该与过去做个了断。”
蒲郁对大老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命亲自暗杀76号处长吴祖清。
寒冬腊月,蒲郁悄然回到上海。她知道,这是今生最后一次。
他们帮助过地下党重建联络站点,蒲郁隐约知道其中一个站点的位置,一所德国牙医诊所。诊所还在,但已不见地下党的踪迹。
情势有了变化。
蒲郁乔装打扮成寻常妇女,来到白利南路的私宅。院里有76号警卫守候,透过窗玻璃也能看见楼上的耳目。
这是作甚,难道二哥搬来这儿住了?
待出门采购的女佣踅回宅邸,蒲郁在行道上截住对方,以找活计为借口,询问这里住的哪户人家云云。
女佣道:“应当不招工,小太太一个人,生活简单。”
“哦,打扰了。”
蒲郁觉得自作多情这个词,完全就是她的写照。
她不该想什么另辟蹊径的法子。她回了张记,乍看冷清,只有师傅工人们欢喜,暗里却轰动了十里洋场。
蒲小姐回来了,该有好戏看的。
白利南路那位怎么办哦。
蒲小姐这个岁数当然不比小姑娘,还有什么花头好争。
蒲郁让他们议论,愈响愈好,最好勾得那个人来看看。没有人来,连孙太太也没来看一眼。蒲郁不禁难过,为张记。诸多腌臜事消磨了张记的运,要走到头了。
厨房是广式口味,过去二哥专门请来的大师傅。许是这一年味觉受狂风暴雨洗礼,蒲郁竟觉得寡淡。
是夜下雨,飘雪似的。蒲郁穿得臃肿,撑伞出门觅食,意外撞见万霞。
万霞惊魂未定,称谓来不及说全,仓皇道:“我被跟踪了!”
蒲郁一把将娇小女人揽入怀,镇定往前行,“可知是什么人?”
“不晓得……”万霞涂了淡脂粉,可掩不住煞白脸色,“我与王先生约定在咖啡店见,过了一刻钟还是不见人。”
过去有蒲郁的庇护,万霞与上线联络偶尔会在张记隔壁的咖啡店见面。想来此番无处可去,才又约在咖啡馆见面。
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况,不容乐观。
“王先生?”
“中央特科紧急派来书记……甲组的同志和我失联了,我不得已发电频联络了后方。”
蒲郁意识到什么,问:“该不是,目前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二哥的真实身份?”
万霞左顾右盼,蒲郁忙道,“不要看,至少有三个人跟着。”
万霞这才答话,“本来我要把证明材料交给王先生的,就是我写的保证书,但是……蒲小姐,我该怎么做?”
“你记着,我要同你说的是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万霞郑重点头,“嗯。”
“放松,就当是故人重逢,不要让人发现破绽。”蒲郁接着道,“我与你们重庆的同志有些来往,我可以帮你联络上他们。现在,你往西边的巷口走,把这帮人引过去。”
“我会保证你安然无恙,你信我吗?”
“信。”不信也得信。
蒲郁眼神示意,接着与万霞拉开半步距离,笑道:“吴太太,再会。”
“再会。”万霞竭力冷静下来,揣起皮草围手,向马路对面的小巷走去。
蒲郁收伞,走进旁边的酒馆。侍应生上前招呼,她一边回应,一边侧身,将伞放入门角的伞桶里。
余光扫过门外,不同方向的情报分子们现身,朝万霞跟了过去。
四个人,或许还有更多人。如此重视,即是说他们通过万霞等待王先生,大致确定了身份。无论他们是哪方面的——最坏的状况是军统,都会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