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海上无花也怜侬 也稚 2902 字 3个月前

日向连连失势,帐全算在了76号头上。76号将功补过,大肆斗反日分子,令寻常市民也闻风丧胆。

蒲郁整天不是与情报打交道,就是与任务打交道。孙太太问,怎么最近不见人呀。回说换季时间有些紧张。

停歇的间隙回想,得知二哥真实身份,她居然没有闹腾一番。许是之前确认投日的荒唐戏文着实伤了人,没有什么事能超越当时的震动,也就不会有过强烈的反应了。

转眼入伏,蒲郁知会她的情人,想游泳。

情人旋即在公共租界白利南路安置一处花园洋房,后院的花丛灌木中掘出一个小型泳池。

“马马虎虎。”蒲郁看了如是说。

“哪里不满意,我让人改。”外套搭在躺椅上,吴祖清穿铬黄色棉麻衬衫,很夏威夷。

蒲郁眼风睨过去,“你这叫小布尔乔亚。”(小资阶级)

她会拿这些术语同他开玩笑了。

吴祖清哂笑,“是大资本家。”

“对!”蒲郁手负在背后,上身微倾,“vaire。”

吴祖清作吸血鬼,吚吚唔唔凑近。蒲郁连连旁边躲。绕着躺椅转了半周,二人忽地笑开了。

也许泳池粼粼的波光映入他们的眸,很明亮。

“二哥,我可以请朋友来吗?”

于是这儿变成了派对房子,衣香鬓影,夜夜笙歌,很多时候蒲郁甚至不在场。

吴祖清听闻,微哂。

她在同他较劲,告诉他这儿不会是你期望中的在外的家。没关系,她顺心就好,只要肯和他说会儿话。

尽管,她说得最多的是“给我”,给所能透露的一切情报。

不针锋相对,换了看似温和而漫长的方式。如某种军事刑法,将人竖埋在沙地里,只露出头颅,底下沉闷阴湿,顶上烈阳曝晒。

不知内情的人们把话传开了,“吴先生哦,出手好大方,百利南路那栋楼记在蒲小姐名下的。”

“我前阵儿才去了,泳装沙龙,那些个小姑娘穿的哦,绕着泳池走来走来。我都不好说伤风败俗的呀。”

“你受邀请啦?哦哟,可了得!”

唐舒华轻摇手中的英国贝母蕾丝扇,抬手点了点额角不存在的汗,不经意展示一颗黄钻订婚戒。

她笑笑,“我老早就听说了张记,这回过来嘛怎么也要看看。”

太太道:“张记很难约的,尤其是女师傅。”

“我晓得,张记的蒲小姐嘛。”唐舒华优雅地呷了口茶,“许是我阿哥托人联络的,我不太清楚。”

“唐小姐之前你说家里……”

唐舒华还未透露,这些人便迫不及待了。她放下茶杯,接着摇扇,“家父在越南做点进口贸易的小生意。”

太太像本就知道似的,“哦,对。看我这记性。”

张记已然成为名流们标榜身价的符号之一,唐舒华仅凭蒲小姐亲手设计、裁剪、造型的一身衣装,入席太太们的下午茶桌。

这几位与孙太太又不一样,是汪伪政府的官太太。她们不大晓得内情,但家里有佣人晓得。唐舒华接触她们是为了把情报带出来。

这是军统的指示,“家庭教师”的计划已然落空,接近日向变得困难重重,只得从76号入手。

与吴祖清的筹谋不约而合,得以利用时间差让组织重建驻上海小组。至于之前傅淮铮帮组织撤离的事,在他们意料之外。

下午茶过后,太太们临时邀请唐舒华吃饭。心下百无聊赖等到交际结束,法租界繁华巷的闷热渐退,化成潮湿南国,唐舒华来到舞厅。

吧台上两个人暗自交换了什么,余下一个人。

唐舒华坐上旁边的高脚凳,向酒保要了一杯柠檬冰水。她自顾自道:“戴婚戒的男人入夜不着家,却来这种地方消遣。”

“彼此彼此。”傅淮铮确是为买情报而来,但也想留下来消遣片刻,为难言的心绪。

“我有点儿不明白,怎么各个都假戏真做?”

阿七的邪恶,傅淮铮在特训班时期便有所察觉,因而很少打交道。他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执着地追寻一个幻影;在不断付出中沉沦;因寂寞而移情。你们这些行为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但你无法不承认——就是寂寞。”唐舒华笑了下,“你将对前任的愧疚之心,附着在有相似遭遇的人身上,你让自己产生怜惜甚至爱恋错觉。是了,你们还总以为自己的感情多么纯粹,其实啊,都有目的。”

傅淮铮收拢手指,面不改色道:“荒谬。”

唐舒华这才看过去,露出得逞的笑意,“那么,两度亲手把人推出去的感觉是什么?”

“够了。”傅淮铮抿紧唇。

“一旦有软肋,人就变得不堪一击。”唐舒华说罢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