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粮带着苏秋月和两个罐头去到蔡老师家的时候, 也是赶巧了,正好在敲门的时候,碰上从学校宿舍过来儿子家这里吃饭的蔡校长。

“苏同志?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手里面的是……”还不知道苏有粮一家已经搬到县里来的蔡校长一打眼就先看见了苏有粮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有些心生不喜,以为他这是特意打听了自己和儿子的住址过来送东西的, 开口就想要拒绝, 让他们把东西拿回去。

并不知道蔡校长误会的苏有粮看见他过来, 连忙走过去虚扶了他一把道:“哎呦蔡校长!您来得正好,我这正好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但还挺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话, 心里头越发肯定苏有粮是过来送礼的蔡校长沉声道:“苏同志啊,不是我说你,这上一次见面咱们也都说了, 家里条件不好没关系,可咱们不能走歪门邪路啊!”

苏有粮:“歪门邪路?”

一时间没能领悟到蔡校长话中深意的苏有粮回头瞅了一眼这胡同的小道儿:“我之前跟我媳妇儿过来好几趟没觉得这地方道儿不正啊……”

“你们好来了好几趟?”同样关注点错误的蔡校长一听, 心想这两口子是早有准备啊!

“对啊。”苏有粮坦诚道,“您不知道,这找房子有多难, 我们这手里的钱也不多, 可不得仔仔细细地看好了再出手。”

蔡校长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们挣钱不容易, 可也因为这一点,你们真的没必要这样做!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要……”

“就是为了孩子才要这样嘛!”

面对蔡校长吞吞吐吐的样子, 苏有粮也没在意, 接着他的话茬说道:“虽说这房子是挺贵的,但所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我们两口子虽然为了买这房子借了不少钱,但一住进来,我们就感受到了这临近县小学的地方气氛就是不一样,就跟那个书里头写的啥……三千?”

“孟母三迁。”苏秋月在旁小声地提醒道。

“对对对,孟母三迁!那人家古时候的人都有这种思想境界,咱们这作为解放以后的人民百姓,那思想水平也当然更得提高了。”

蔡校长:“???”

反应了一会儿后,蔡校长这才恍然大悟。

“苏同志你这是,在这个胡同里买房了?年前搬走的老方家的房子是你买的?”

“对啊。蔡校长您跟我说半天不就说这事儿呢吗。说起来,我也是搬过来以后才知道原来您儿子一家也住在这儿,这可不是巧了嘛!”

实际上是在教育苏有粮不要搞不良送礼风气,但只是说得太隐晦的蔡校长:“……啊,是啊!我也是说像苏同志你这样的父母是值得敬佩的,为了孩子的学习,你们也真的是用心了啊。我儿子他们……也是刚搬过来没多久,知道这事儿的也不多,你们不知道正常。”

“说起来,能搬过来也是我家秋月争气,不然的话我们这农村人哪敢想着说来县城生活呢。对了,您不知道啊,自从这一次考上全县第一以后,秋月这孩子可比以前都要刻苦了许多!我猜啊,这一定是因为您的激励,才让她愿意去看那些从前总觉得简单的课本。”

“真的?能让秋月同学这个正在成长中的天才因我而产生了对学习态度上的转变,那真的是我之荣幸啊!”面对话术大师苏有粮,哪怕是如此老练的蔡校长也还是被这句不着痕迹的吹捧给说得心花怒放。

“不光是您的荣幸,该是我们这做父母的荣幸,能遇到您这样的好老师、好校长!”老凡尔赛的苏有粮可以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仿佛出门前还在念叨苏秋月最近越来越爱睡大觉的人不是他一样。

两个人又互相商业吹捧了一会儿后,蔡校长才突然想起来,问道:“不过苏同志你既然买的是老方的房子,那应该是往那边方向去才对,怎么会拎着东西在我儿子家门口敲门呢?”

提起这个,苏有粮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这一趟来是干啥的了。

他道:“嗐,说起这事儿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句话说得,让蔡校长有些疑惑,他心道:难不成,这苏同志不是来给我送礼而是要给我儿子?

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所想的苏有粮见蔡校长也没个反应给出来,便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搭台阶,继续说道:“您也知道,我们这不是这两天刚搬过来嘛,胡同里的街坊们也都挺热情地过来串门,其中就有蔡老师一家过来,就是您儿子。”

蔡校长:“这新邻居之间互相拜访也很正常,苏同志你也不必这么客气还拿着东西上门……”

苏有粮:“不不不,这个不是回礼,是上门道歉。”

“上门道歉?”

“对……那个昨天吧,蔡老师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孩子一起,当时还有其他几个邻居也带了孩子来,几个孩子就都跟秋月那玩。然后吧……我家秋月见您家小孩可爱,就……”

“我就捏了两下他的脸。这件事情上,是我做错了。”实在受不了她爸这吞吞吐吐样子的苏秋月站出

来,坦荡道,“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也的确给小蓝孩的脸儿捏红了,所以今天我爸带我来也是为了给他道歉的,手里的罐头也是给他买的。”

在苏秋月两三句就把事情说清楚以后,蔡校长也终于明白了他们父女俩过来自己儿子家门口是为干啥了。同时,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也不免为苏有粮对孩子做错事就要道歉的教育方式,与苏秋月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表现而给予了高度肯定。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咱们就别在胡同里站着了,先进屋。我儿子平时周末的时候,会义务帮住在附近的小学生补课,你们刚敲门没人开,估计就是里头听课、讲课的都入迷了,没听到。”说着,蔡校长就直接推开了院子的大门,领着苏有粮和苏秋月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仨人就隔着正屋的窗户,看见了屋里头正在上课的蔡老师和十来个孩子。

其中,被苏秋月捏了脸蛋子的小蓝背带裤也在其中。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确定了,是昨天那个小蓝孩,只是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变成小黄背带裤了。

苏秋月:嗯,看起来更像9527了。想捏。

9527: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不是,馋我的脸蛋子!

蔡校长朝里屋看了一眼,道:“看起来他们这是还没下课,你们先跟我屋里坐会儿吧。”

跟胡同口里站了半天早就觉得累了的苏秋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她老早就盯上旁边厢房里,直对着敞开屋门的那个沙发了,一看就绝对软和!

倒是跟在后面的苏有粮站在刚刚苏秋月站在的位置,顺着闺女刚刚驻足了许多的方向往窗户那边瞅了瞅。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穿着一套小红裙子,头发上还别着一个蝴蝶样式的发卡,一看就是那种有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

苏有粮看着屋子里的那个神情天真,还带着一点小任性的样子,跟旁边的孩子好像说着什么的样子,又看了看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袄,脚下的鞋都有些磨破的苏秋月,和她进到屋里后小心翼翼坐在那个沙发椅上的模样,只觉得心头一酸。

明明,他闺女比屋子里的那些孩子都聪明……

坐在沙发椅上的苏秋月看着还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瞅啥的苏有粮,连忙招呼他:“爸你看啥呢,赶紧进来吧,屋里暖和!”

“哎……哎,来了!”面对闺女的招呼,苏有粮吸了吸鼻子,只那么一瞬的失神就小跑着进了厢房。

苏有粮进屋的时候,蔡校长正起身准备去厨房那边烧点水给他们喝。

趁此机会,苏秋月连忙跟他说道:“爸,你快坐坐这个沙发椅,可舒服了!就是坐久了就跟人要陷里面似的,但比板凳强,这个软和,坐上去也不冻屁股。”

看着苏秋月难得孩子心性似的,坐在沙发椅上摸摸这,碰碰那却又小心翼翼怕给弄坏了的样子,苏有粮认真道:“你要喜欢,那回头爸也想辙给你弄一套搁咱家里。”

“哎呀不用,这玩意儿一看就不便宜。再说了,过阵子天儿就暖和了,到时候还是坐咱家的板凳好。”说着,苏秋月又道,“对了爸,蔡校长刚跟我说再有十多分钟蔡老师那边就该下课了,到时候我跟小蔡同学道个歉,咱就回家吧?我都有点饿了,也不知道我妈中午会给咱做啥好吃的。”

“那你想吃啥啊,等回去跟你妈说咱现做都行。”

“嗯……想吃捞面了。”

“就光吃捞面?不想吃点肉啥的?”

“想吃啊,所以让我妈做个炸酱面吧,放肉丁的那种。”

看着苏秋月说着说着都自己咽口水的样子,苏有粮忍着鼻酸,戳了戳她脑门:“瞧你这点出息!等会儿我先给你送回家以后就去供销社买肉,还肉丁……咱直接吃肉片炸酱!回头你想着让你妈先擀着面条。”

“那爸你要是去供销社的话,再买点鸡蛋呗?到时候再弄个西红柿鸡蛋的卤子,我都想吃了~”

“成成成,我再给你买罐芝麻酱,让你妈给你炸个花椒油,到时候把咱家里头能弄的卤子都给你弄齐了,让你一次吃个够!”

父女俩这边正说着,蔡校长就端着两个倒好水的搪瓷缸子进来了。

蔡校长招呼道:“来,新烧开的水冲的红糖水,这冬天喝一口这个,浑身就能舒坦一整天。”

苏有粮连声说道:“哎呦您可真是太客气了,现在这红糖这么不好买……倒杯热水就行了,不讲究这个的!”

“不用这么客气,红糖票啥的,等苏同志你和田同志正式上班以后,学校也都会给你们发的,但数量的话肯定是比不上正式工,不过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是肯定能够一个月生活挑费的。”

“我们也能有这些票分?”

“当然了,只要是在职工人,那该有的待遇也都是有的。”

这对于苏有粮而言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现在跟着林七一起在黑市里捣腾东西,钱是不缺,但票却是相当不好弄。毕竟那些冒险在黑市上买东西的人大多都

是因为手里的票不够,而不是缺钱。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票证的稀缺与重要性。

对此,苏有粮忍不住问道:“那蔡校长,我们啥时候能上班啊?之前您就说是开春,但现在这已经三月份了,我们是不是也准备准备?”

蔡校长一拍脑门:“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原本还说等过几天给靠山屯大队打电话通知你们的,但现在你们也搬过来了,倒也省事了。等下礼拜咱们学校就该开学,准备入学考试的事儿了,所以你们两位同志只要在开学前一天去人事科报道登记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