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垂着头笔直跪着的红烛, 林锦仪抬了抬眉毛, 道:“你先起来说话, 不用动不动就跪的。”她不是个忍心苛待身边人的, 便是千丝和踏歌等当丫鬟的,她也很少让她们下跪。
红烛却没动, 口中道:“妾身求王妃不要将妾身赶出王府去。”
林锦仪对千丝扬了扬下巴,千丝心领神会,自去把红烛扶了起来。
“红烛,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再给你选户好人家, 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到时候吃住虽比不上王府,但到底是平头正脸的当家娘子, 日子肯定不必现在的差。”
红烛垂着眼睛,忐忑地绞着帕子, “妾身知道王妃是真心实意为妾身打算。可是……妾身真的不能出府去。”
林锦仪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 “你可是有什么苦衷?你但说无妨,你不说, 我也帮不上你。”
红烛还是三缄其口,“妾身确实有难言之隐, 不敢再劳烦王妃……”
千丝开口打断道:“红烛姨娘, 我们王妃是好心才为你的后半辈子打算, 难不成您还真愿意就这么形单影只地守着个小院子过活?且王妃是主子,她问你话,你本就不该有所隐瞒。”
千丝的语气可不如林锦仪的和气, 红烛绞着帕子,一脸为难。
千丝也不大喜欢她,此时便对着林锦仪道:“王妃,亏得您想好心为人打算呢,人家却根本不愿领您的情。依奴婢看,还是算了吧,人家说不定还觉得您是多管闲事呢。”
红烛忙道:“妾身不敢!妾身知道王妃是为了妾身好……”最终她闭了闭眼,艰难地道:“其实,妾身的父母早就去了,妾身现在还有一对兄嫂,他们曾经想把妾身卖出去给人做小。后来妾身去求了先王妃,先王妃赐了恩典,将妾身抬成姨娘,又将他们安排在庄子上做管事。但近几年他们的心越发大了,经常托人进来问妾身索要银钱,妾身靠着王府的庇荫一直不予理会,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若是出了王府,去了别人家,兄嫂断然不会放过妾身。妾身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家的拖累。”
红烛本就是家生子,萧潜厚道,说过只要家里奴仆愿意,可以随时自赎出去。也因着这个,当时红烛的兄嫂才想着先交几两银子给她赎身,再把她送给人家做小赚取一笔丰厚的卖身钱。
林锦仪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出。当时她想给萧潜挑个妾室,选中了几个品貌性情都不错的,正犹豫着,红烛却十分勇敢地到她面前毛遂自荐了。她还以为红烛是心系萧潜,才做出这般大胆的事。可后来红烛被萧潜吓过一遭就对萧潜避如蛇蝎,当时自己还十分纳罕来着。
原来红烛的那份勇敢,竟然是被无良的兄嫂逼迫出来的么?她那兄嫂也确实够恶的了,能够把胆小的红烛逼到那个份上。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林锦仪道,“他们眼下还是王府的下人,你若怕他们压榨,我把他们调走就是。府里那么些个产业,调到偏远的地方,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当然这只是对红烛的说法,其实对这种有二心的下人,林锦仪是不想用的,最好一家子直接扔出去才好。但那样,怕是红烛后半辈子都得养着这一家子了。
红烛道:“妾身虽不齿兄嫂的作为,但父母领走之前还放心不下我那兄长,再三交代过妾身要照顾侍奉他,且兄嫂还养育了几个孩子,他们虽然可恶,孩子却是无辜的……所以王妃,妾身不奢求别的了,也不敢脏了您的手,您就让妾身一辈子待在王府吧。”
这事情确实有些难办,轻不得重不得的,林锦仪又对红烛有些愧疚,多少有些顾忌。此时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事儿回头我再和王爷商量商量,你先下去吧。”
红烛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慢慢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