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啪!
是酒瓶子摔在墙壁上破碎的声音。
女人又喝醉了, 估计这会儿正在一遍遍拨打那个不会回家的人的电话。
宋谨和戴上耳机,调大了iod的音量。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旁炸开,他心无旁骛的摊开习题本, 做了起来。
女人酒品一向不好,尤其在男人那儿受挫之后, 特别爱找他麻烦。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宝贵,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
果然才写了一道大题,卧室的门就被人豁然踹开了。
倒不是来者天生神力, 而是宋谨和的房门压根就没有锁住。
这是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最开始他不懂, 被打了之后,就明白了。
想起来可以追溯到上小学六年级时。
“在我的房子里, 不许锁门, 不许有秘密!”女人拎着小男孩的衣领, 尖声叫喊。
男孩瑟缩成一团, 把手里的东西悄悄往背后藏。
其实也不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是同学借给他了一本《幽游白书》。
他从没读过这样的故事, 看得如痴如醉, 视若珍宝,夜里躲进被窝时也要抱着摩挲两下。
这天放学, 他以为母亲没在家。便偷偷锁门, 大着胆子准备再看几页,但好巧不巧就被发现了。
女人用力推了他一把, 孩子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书滑了出去。
“漫画?”母亲顺势捡了起来, 看到封皮, 音调拔高了一个八度,“谁给你的? ”
他不敢回答。
“说啊, 谁给你的!”
女人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于是把怒气都发泄在眼前的册子上。
撕得稀烂的纸张被扬的漫漫洒洒,好像下雪一样。剩下扯不烂的书皮被扔回地上,女人跟不解恨似的,又恶狠狠的跺上几脚。
“让你不学好,不好好学习!”
“妈妈,我还得把书还给朋友……”男孩终于开口,怯生生嗫嚅着。
“朋友?”女人眼里全是愤恨,“交朋友,交朋友。这么小年纪就开始交狐朋狗友,跟你爸一个臭德行!”
她一边斥骂,一边用殷红的长指甲狠狠戳男孩的额头。不大的功夫,就划出带血的点子来。
“太太。”新来的保姆被这歇斯底里的场面吓到了,忍不住上来劝阻,“谨和就是看看小人书,也算不上多大的罪过,他才11岁……”
“滚!”女人高声喊着,“你给我滚!”
这句怒吼让保姆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到一旁。
男孩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脸上最初的恐惧连同其他情绪一起渐渐消失。
只要带着所有感情钻进了壳子里,等待妈妈这通发作过去,就好了。
如同往常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救命一般的电话铃声响起。
女人像换了副表情似的,疾步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男孩蹲下,仔细收拾起这些碎纸,试图把不成样子的图案拼回去。
守在一旁的保姆连忙过来帮忙,同时小声嘱咐他:“以后不要再惹你妈妈生气了,不然还会挨打的……”
男孩没有吭声,抬眼看了她一眼。
明明只是小孩子普通的注视,但被那副黑白分明的眼仁盯着时,保姆不知为何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孩子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不哭不闹,太过懂事了——懂事的有点渗人。
宋谨和其实是有些喜欢这个保姆的。
只可惜她替他说了话,估计很快就会被解雇,和之前曾短暂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那些人一样。
每次宋谨和与谁亲密些,女人就会换掉他们,好像一场无声的报复。
孩子敏感察觉到了保姆眼中闪过的不自在,于是把目光移回到破碎的纸张上。
这本书要是这样还回去,估计班里唯一肯和他说话的“朋友”,也不会再理他了。
“飞影”的脸印在纸上,在刚刚的冲突里被撕成了几半。
那是漫画里男孩最喜欢的人物。
虽然幽助和藏马的战斗力更爆表、在同学里也更有人气,但是宋谨和却固执的欣赏着“飞影”这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只因为他说:“我是一个出生,却不被爱的孩子。”
……
不让锁门,不锁就是了。
不让交朋友,不交就是了。
一晃这么多年,不也就过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