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院, 等候大厅。
“松松绑?”徐建打破了沉默,轻声重复着高琳琳的话,然后侧脸看向王思年。
“年年,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王思年当然记得:婚礼只向后推迟一个月, 从西安回来就领证。
只是这两件事目前看来, 都没有达成。
她的眼睛还有些红,在茫然与挣扎中显出些歉意。
男人叹了口气。自打结婚这件事提上议事日程以来,他就经常叹气了。
“你身体不舒服,所以这是特殊情况。”徐建眼里有霜,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但我也希望你知道, 事不过三。”
医院的检验科仪器出了点小问题,有两张化验单迟迟打不出来, 估计要等到后半夜。
好在血常规这些已经拿到了,肖爽奉命挤进去给大夫看了一眼, 得到了一句:“没什么大事, 要是实在难受就吃点药。”
四十分钟之后, 王思年走在了狭窄的胡同里。路灯忽明忽暗,早几个月前就坏了,一直没人修。
徐建跟在她身旁,碌碌的拐杖敲击地面,不知道惊着了谁家的狗, 惹出一阵汪汪的叫声。
两个人在王思年的家门口站定。
“今天走了这么多路,明天你腿得肿成什么样。”
“没事,明天我就在家平躺了,哪儿也不去。”徐建淡淡地说,“等你后天回来。”
“好。”王思年顿了顿。
她不想惊动父母, 从兜里掏出钥匙小心翼翼的开了锁:“那我先进去了,你快点叫车回去。”
“嗯。”
男人点头,女人进了院门。
虽然想拉开距离,但是多年的习惯难以改变。她还是回身多嘱咐了一句,“记得按时吃饭,还有吃药。”
“后天见。”徐建摆摆手,示意她快点进去。
男人的这句话音随着轻轻合上的门一起,消散在蒸腾的暑气里。
夜静悄悄,连聒噪的八哥都没发现王思年的到来。院里唯一的声响就是她爸爸香甜的小呼噜。
她站在小院中央,深深的吸了一口夹杂着浓郁花香和夏日余温的空气,然后缓缓从肺里呼了出来。
回家,真好。
王思年的小房间在四合院的紧西头,好久没人住了,一股陈年的土味。
她进屋第一件事把小熊台灯打开,照亮了积了一层薄灰的书桌。桌子上有个爱心相框,女人拿在手里,用拇指抹去了那层灰尘,露出两张朝气蓬勃的脸。
彼时的他们大学刚毕业,成功登顶龙洼子山,羽绒服裹得好像狗熊,冻得脸红通通。
王思年仔细端详着照片上徐建那张熟悉的、满带着喜悦的面孔,长舒了一口气。田亚志弄得她一惊一乍的心情,终于真正平复了。
只是这厮现在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没办法问个究竟。他捅出了娄子,倒是跑的干净。
王思年一边铺床,一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知道田亚志的家在哪儿。
她曾经跟徐建去过几次地理所大院的老家,男人指着对面的那栋楼,说老田就住在6层。
干脆明天下班之后,碰碰运气去堵他一趟,当面问个明白得了。只是她手机得放在单位,省得回头徐建查她定位,解释着麻烦。
想到这,王思年不觉有些头大,啪的一声关上了台灯。
明天的事,明天再发愁吧。
比明天来得更早的,永远是你的母亲。
才清晨五点半,准备去跳胡同口扇子舞的王妈就惊奇的发现,把角那间小西屋的门大敞着。
她怕是进了贼,操着笤帚进去,成功捕获睡得迷迷糊糊的王思年。
“妈,我困。”闺女揉着眼睛哼哼唧唧,往毛巾被里钻,“我再睡会儿。”
“都几点了还睡,太阳晒屁股了。”王妈用无情铁手掀开被子,一声怒吼。
当妈妈的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时间体系,大抵是比寻常人要提前几个钟头的。
王思年还在努力的和她撕扯,王妈突然目光如炬:“你怎么不吭声就回来了?和徐建吵架了?”
姜还是老的辣,只是这里面,恐怕不仅仅是吵架的问题。
王思年不想一大早就讨论这么水深火热的话题,于是一咕噜爬起来,嘴里喊道:“我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