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相望

乔夫人奋斗记 丁丁冬 1752 字 4个月前

乔安说声走吧,携了麦穗到了风月楼对面的茶楼,隔窗一招手,风月楼那边容十遥相呼应,不大的功夫跑了过来,笑对乔安道,“今日怎么得了空?”又笑看着麦穗,“荞麦穗越来越好看了,荞麦穗,去请飞卿过来,我们一起吃吃喝喝、说话闲谈,可好?”

麦穗刚说一声好,容十却又站了起来,“我去,借着麦穗的名义,进飞卿屋子里瞧瞧,还能多说几句话。”说着话又跑回对面去,上了楼隔着门帘唤一声飞卿,里面没人说话,挑起门帘进去,听到细细的哭声,心中一拧,是飞卿在哭?几步奔到里屋,就见飞卿正靠在一个男子怀中啜泣,那男子环着她只是叹气。

容十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过去一把扯开那男子,摁在地上伸出了拳头,一边打一边骂道,“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抱飞卿,飞卿是爷的人,爷都没碰过她一根头发丝。”飞卿忙扑过来拉容十,“住手,快住手。”容十已经气红了眼睛,哪里听得进去,犹自拳打脚踢,飞卿情急之下,自身后抱住了他,“你住手,这是我的小舅父。”

飞卿手臂环过来的时候,容十已经僵住,再听他说是小舅父,更不敢动了,飞卿见他松手,放开他冷声说道,“滚。”容十爬起来,僵立看着飞卿,喉结滑动一下,却是说不出话来,飞卿又喝一声滚,容十迈着僵硬的腿走向门口,又回头对那男子道,“误会了,多有得罪万望见谅。”望向一脸冰冷的飞卿,“飞卿,我不是有意,我……”

飞卿再喝一声滚,容十出了屋门手紧紧抠在墙上,心中怜惜嫉妒惊怒喜悦愧疚,多种情绪激烈翻滚,心砰砰砰似要跳出来,僵立一会儿,两腿一弯坐在飞卿屋外的窗下,身子靠了墙闭了双目,刚刚飞卿声色俱厉,想到那三个滚字,慢慢低下头去,冷冰冰的就罢了,他早就习惯了,怎么偏偏就抱了一下?倒让他不知所措。两手捂了脸,好半天睁开眼咧嘴强笑,扶墙站起缓步走下楼梯,身后飞卿送了那男子出来,温软说着什么,容十再忍不住,双眸中浮上一层水汽。

乔安看容十一直沉默,笑对麦穗道,“去请林掌柜过来吧。”容十伸出手臂拦住,摇头道,“今日,今日先不见她了,见着了……”心中犹自发酸,又低了头陷入沉默,麦穗笑道,“你们两个说话,我去铺子里逛逛。”俯身在乔安耳边道,“你陪一陪容十,秀禾和墨砚跟着我,就放心吧。”

乔安笑看着麦穗下了楼,又隔窗看她走远了,方回身拍拍容十肩头,“怎么?又碰了林掌柜的硬钉子?就那样的脾气,你也知道,今日就在意上了?”容十叹口气,伸个懒腰躺在了地上,“乔安,我累啊,这些日子探访来去,竟是毫无线索,有时候好不容易觉得抓住了什么,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乔安摇头,“十六年过去了,自然真相难觅,这样吧,你问容知县,我问家父,麦穗问岳丈,兴许能打听出什么。”容十又叹气,“飞卿对旁人有说有笑,怎么单单对我冷漠,对你都比对我好些,她就那样恨我?”说到恨字,喉头哽了一下。

乔安愣了愣,容十脸上总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从未见过他如此,连忙笑道,“我觉得吧,她待你与旁人不同,又或者,对旁人只是敷衍,对你,才是真性情。”容十摇摇头,“这么些年,我为她跟旁人打过多少次架,我都记不清了,她那样聪慧,自然知道我护着她,却对我这样冷淡,只怕是为了让我尽早死心。”

乔安脚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踢他一脚道,“行了,就别失意彷徨了,就算是她想让你死心,你能做到吗?”容十摇头,“若能,我就解脱了,乔安,估计这辈子,我解脱不了了,这六年来,我一日瞧不见她,就心中失落,夏日回乡祭祖的时候,我随身带着她的画像。”

乔安就促狭得笑,容十无意中说出自己得小秘密,闹个大红脸,就忘了一腔心思,起身抓一把果子朝乔安掷了过来,看乔安狼狈躲避,也哈哈笑了出来,二人猜拳行令掷骰子,又孩子一般玩闹上了。

飞卿送走久别重逢的小舅父,进了屋中,捧一卷书站在窗边,对面茶楼中乔安正坐着,却不见容十,他呢?他刚刚的神情,她都瞧在眼里,只是……手中书握得紧了些,要不,借着去见麦穗,跟他说几句话?飞卿脚步迈出屋门又折了回来,咬唇又来到窗边,有乔安陪着他,应该能好吧?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笑道,“姑娘瞧得什么书?这样入神?”飞卿一怔,放下手中拿倒的书,接过小丫头递过的茶来,再抬头瞧见对面窗边翘起一只脚,正晃啊晃的,含笑抿一口茶,再过一会儿,就见了容十坐了起来,背对着窗户与乔安顽闹,飞卿松一口气,唤小丫头挪了琴过来,坐在窗边拨动了琴弦。

琴声袅袅,传到对面茶楼,容十手下一窒,乔安哈哈大笑道,“你输了。”容十回过头去,隔窗望着飞卿的背影,紧紧抿了唇,好半天起身道,“乔安,我还是过去瞧瞧,飞卿这琴声里藏着忧心。”

乔安摆摆手,二人起身下楼,飞卿一曲终了,再起身回头,对面茶楼窗下已经杳无人迹,垂了头呆愣坐着,她知道容十的心思,知道他为了护着她,屡次跟人大打出手,也

知道他仗着县太爷公子的身份,逼走了顾妈妈。可是,她却不能回应他的深情,抛开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说,爹爹当年的旧事,越查越觉得仇敌非同一般,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见得能为爹爹复仇,是以,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想到此处站起身出了屋门,往楼下一看怔住了,容十正坐在老位置上,抬着头往她这边看着,瞧见她出来,一抿唇低下头去,脸上没有以往熟悉的笑容,似挂着几分委屈,飞卿心中一缩,他护着自己成了习惯,是以瞧见小舅父冲了上去,不知者不怪罪,自己那会儿对他,是不是太厉害了些?想到那三个滚字,飞卿摇了摇头,扶着围栏来到侧面的窗边,凝望着窗外,只不去看容十。

容十低头想着她冰冷的容颜,心中凉凉的,咬牙暗骂自己,容十啊容十,你有些出息,你打了飞卿的小舅父,飞卿自然要怪你,话说回来,飞卿还抱了你一下,你该知足才是,怎么还没完没了得委屈上了?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越是劝慰自己,心中就越委屈,起身欲要向外,一个人拦在他身前,鼻端幽香扑鼻,容十呆愣看着她,“林掌柜?”

飞卿笑笑,“你我本是旧识,以后就叫我飞卿吧。”容十看着她的笑容,又一抿唇,飞卿心中又是一缩,这一心软,日后可如何是好?可今日怎么也硬不下心肠,眼睁睁看着他委屈,在他对面坐了,又笑了一笑“英渡,今日陪我一起用饭,可好?”

当年他脱下貂茸裘衣递过来的时候,稚嫩说道,“我大名容英渡,家里人都叫我容十。”容十没想到她依然记得,怔怔瞧着她鼻子一酸,扭头冲了出去,眼泪落了下来,她若依然冷冰冰的还好,她这样笑着,叫他英渡,倒叫他不知所措。

飞卿硬生生压下要追出去的念头,看不得他委屈,本欲让他好些,怎么反倒更委屈了?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可长这么大没服过软,不知怎么做才好,是不是该站在楼梯边对他一笑,又或者不笑,冷冰冰叫一声容公子?

飞卿僵坐一会儿,站起身望向门外,这样也好,他若能从此远离了风月楼,也省得心有牵挂,门外一人冲了进来,来到她面前,“好,今日,我陪飞卿一起用饭。”飞卿看着他,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挂着笑,心中骂一声傻子,转身疾步冲上楼,进了屋中背靠着门,眼泪落了下来。

容十坐下来凝望着飞卿的屋门,一直等到日头西坠,风月楼中燃起了红烛,有客人陆续而来,周遭迷离而喧闹,依然不见飞卿的身影。锦衣寒,更漏长,残月西去,不觉已是夜半,小丫鬟莺儿从楼梯上走下,一福身道,“林掌柜说时候不早了,请公子回去吧。”

容十起身出了风月楼,寒风吹不散心中郁结,只想一醉解千愁,砸开醉仙楼的门就是一愣,乔仁弘坐在地上,身旁滚落还几个酒坛,满身酒气朝他招手,“容公子过来,你我今日不醉不休。”容十拿起一个酒坛,仰脖子灌了下去,“好,醉也不休。”

醉意朦胧中,听乔仁弘喃喃说道,“淑娴,淑娴她竟跳河自尽了,仆从如云的尹家,如今只剩一个哑仆打扫庭院,尹家的祖坟里,一下子多了三个坟头,三个坟头啊,淑娴她真狠心,她要让我愧疚一辈子。”

说着话大哭了起来,容十一惊酒醒了大半,一把揪住乔仁弘问道,“乔安可知道?”乔仁弘摇头,“我没脸回去,我哪里有脸回去?翠仙也跟我闹脾气,说我太在意了,能不在意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容十甩开他往乔府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