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梵声的大学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预期的期待,更没有任何兴奋,波澜不惊。
教学楼, 图书馆, 寝室,三点一线。再利用上所有闲暇时间兼职。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梵声是在十八岁这年倏然惊觉自己老了——心老了。顶着十八岁的躯壳, 心境却早已迟暮。似乎不管发生任何事, 她都可以接受。好像再也什么什么困难可以击败她了。
不爱笑,也不常哭。平静如水,像极了历经沧桑过后,突然大彻大悟了。
闺蜜白伊澜时常嘲笑她,就她这心态都可以遁入空门了。
寝室的姑娘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梵声和她们处得很好。
大学第一年的国庆假期, 白伊澜没有回宛丘。她忙着去看他爱豆的演唱会。追星女孩永远在路上。
谢予安也没回来。
梵声觉得他应该是不想来回折腾。
两人偶尔会联系。基本上都是谢予安打给她。一般聊不到几句就会匆匆挂断。
明明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 形影不离的。在十八岁这年突然就生疏了。连最基本的相处模式都变了。
可能再过个几年,她连谢予安这个朋友都要失去了。
梵声将这一切归根于变故。本来他们都是江里的淡水鱼, 拥有同一片海域。然而命运的洪流将他们错开了, 一个被冲进了海里,成了咸鱼。一个仍旧留在江里。彼此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前行的轨迹也大相径庭, 还怎么好好地相处?
更别说谢予安还喜欢她。而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朋友以上, 恋人未满的关系最为尴尬。
梵声时常会觉得惋惜。毕竟是十八年的友情。沉甸甸的,涵盖了一个人整个少年时期。漫漫人生, 我们能走几个十八年?
惋惜的同时,她又无可奈何。在她尚且不能独立的年纪,命运就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孱弱的肩膀如何扛得住?
在命运面前,人力渺小,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她试图挣扎, 却最终还是妥协于现实。
她和谢予安只能这样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遇到另外一个他喜欢的女生。然后那纸婚约便会自动作废。到那时他们两个就真的不会有任何牵扯了。
梵声被生活拉扯着往前冲,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停下来细细思考人生。
睁眼闭眼全是钱,为了生计,疲于奔命。
2009年的深秋,银杏铺满大地,校园里成片金黄。
宛丘师大的主校区种了大面积的银杏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这些银杏树是师大的特色,每年一到深秋就会有很多校外人士前来打卡。
而这条银杏路则是师大小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和喜欢的人在树下漫步,脚踩无数落叶,浪漫,甜蜜,诗情画意。
梵声常走这条路,她要去图书馆。银杏路的尽头就是师大的图书馆。
傍晚时分,细雨纷纷。
雨里起了雾,更添几分朦胧。
雾色深处,无边的灯火绵延,成串透明,细碎闪烁。
梵声从图书馆出来,收到了一张照片。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橙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看似满身晕暖,实则衣裳漏风,具是寒凉。
手指收紧,目光微闪。
照片里一男一女,男生她很熟悉,是谢予安。他穿藏青色西装,头发长长了一些,一双大长腿藏在裤管之下,似乎充满了力量感。
没笑,有些严肃,但掩盖不了他的帅气。
他身后是巨大的幕布,六校辩论大赛的字样尤其醒目。
这是梵声第一次见到谢予安穿西装。第一眼便觉得惊艳。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青涩尤在,成熟不够,穿上西装难免会有点小孩偷穿衣服的感觉。
但是谢予安却不会。英挺的身形完美撑起了西装,青涩剥落,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被拔高了,斯文在外,清俊有余。
这人是她见过的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当时还不能说是男人,应该是男生。
这个想法一直没变过。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次,谢予安穿西装,她都觉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