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四十三年。
庚辰年二月初六, 太子大婚。
因着太子妃身怀六甲,太子殿下要求一切礼仪从简,只务必将人安全抬到东宫即可。
舒刃没有提及家人父母, 怀颂自认她是不想麻烦他,便亲自去了樾阳城将舒剑一家接到京中, 提早在玄雍城里布置了舒府,好让舒刃得以嫁得名正言顺, 风风光光。
还未到婚期, 经过舒府门前的路边行人便被那满府溢出的喜庆大红晃得不得不遮眼而行。
有酸得指指点点的, 更多的是艳羡生妒的。
舒刃向来怕麻烦, 想想那些繁缛礼节,心中就一团乱麻, 若不是被怀颂早有防备,重金贿赂了小弟舒剑在床边揪着她的嫁衣死活不松手,恐怕她真的会翻上房梁纵身而去。
“姐姐, 你怎么那么厉害?那么能打, 还能生娃?”
在家中的每一日, 舒剑都是被父母耳提面命地叮嘱:你的命是你姐姐救的, 你要好好念书, 考上官, 日后将你姐姐从那阴暗的王府中接出来,可不能再让她受罪。
殊不知她舒刃在那阴暗的王府中, 长久以来一直是横行霸道之人,骑在王爷头上,半点委屈也未曾受过。
满脑子都是舒刃在受苦的印象,如今见了舒刃大着肚子悠闲地倚在床榻上,舒剑未免有些不解。
“因为是你姐姐嘛, 所以比较厉害。”
舒刃摸摸弟弟的脑袋,替他整理了下还未穿习惯的繁复衣领。
蹲坐在床榻边的舒剑崇拜地看着姐姐,正欲再问些新鲜事,便听见前堂一阵骚动。
“想是姐夫到了,”舒剑兴奋地跳了起来,那股子激动的劲儿,仿佛是他要嫁进宫中了一般,“姐姐起身小心着点,我来扶你。”
舒刃憋着笑应下他,扯着帕子擦擦唇角,将偷吃糕点的渣屑抹去。
太子身份贵重,按规矩不可亲自来迎亲,舒剑看多了寻常人家的迎亲礼节,此时听到动静,自是认为怀颂亲自来了舒府。
“阿刃~~~”
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舒刃头皮一麻。
陛下怎的将这犊子放出来了?
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怀颂被入眼的舒刃惊得双眼发晕,嘴唇被牙齿在内里偷偷咬着,才得以忍住颤抖。
看他半天不动,舒剑有些担忧,来到玄雍城以来,未来姐夫除去忙在政务上的时间,其余空闲的时候,便都是教他习武认字,此时二人已是极为熟悉,他说起话来也就有些没大没小。
舒剑偷偷凑到舒刃耳边,“姐姐,姐夫傻了。”
纤指捏住舒刃的小章鱼嘴,舒刃挂上得体的微笑,礼貌地朝怀颂身后的宫人们点点头,“烦劳各位了。”
重光怼怼怀颂的后腰,示意他回神。
舒刃不喜有人伺候,就连晨间的嫁衣都是自己闷头琢磨了大半个时辰才穿在身上的,后面几层和头冠穿戴得有些费力,青栀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舒府,三下五除二地帮她穿好。
其间仍是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惦记一年多的小郎君,怎的就成了个女子,还嫁给了殿下。
怀颂堪堪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睛,上前抱住舒刃搂在怀里,不顾礼仪体统,呜呜呜地又开始哭起来。
“殿下……”舒刃有些头大,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有什么好哭的,真是奇了怪了……”
“人家高兴嘛……呜……”
肩背宽阔的太子殿下娇弱地哭哭啼啼,靠着自家媳妇的肩膀就不打算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