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岚微怔,片刻后追问:“常规的治疗手段不行,那催眠呢?心理医生应该会催眠病人吧?”
……我是心理医生,又不是神婆,不要把催眠说得这么轻松啊!
心理医生暗暗腹诽,表面上仍然耐心解释:“我会浅度催眠,但是以林先生的防范程度来讲,意义不大。深度催眠应该可以,但是我不建议这么做。一来这相当于将他的潜意识完全挖掘出来,过程会很痛苦,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二来深度催眠需要催眠师执照,恐怕您要这么做的话,需要请一位专业的催眠师。”
江云岚目光明灭不定,像是在天人交战。
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选择尊重林眠的隐私:“那还是算了,我们再尝试一下其他的方法。”
心理医生表示了赞许,又提醒道:“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选用一些物理疗法,比如说睡前泡脚,听舒缓音乐,喝杯热牛奶,都是很有效的手段。”
江云岚认真记下来,回去之后如法炮制。他甚至开始拖着林眠饭后散步,两人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每天饭后都会步行一小时。
但都没用。
即使后来用上了安眠药,林眠还是一如既往地睁眼到天明,眼下的青黑逐渐明显,连温柔的笑都遮不住他的疲态。
伴随着失眠而来的,还有他身体的衰败速度。
林眠的身形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食欲不振,精神不佳。就算江云岚想尽办法给他做合胃口的菜,变着花样换厨师,他也吃不太多。就算被逼着吃进去,过上片刻也会难受至极地呕出来。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原本黑亮顺滑的长发末端也开始干枯,脱发现象频生,经常一洗头就会掉一大把。
他的免疫系统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经常会在半夜突然发起高热,然后又在天亮的时候恢复到正常体温。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就不仅仅是失眠那么简单了,失眠反而更像是一种预示着机体衰败的并发症。
江云岚重金聘请来各国顶尖医学专家,但专家们也找不到病灶在哪里,毕即使做过了最为详细的全身检查,也只得到了林眠身体一切正常的结果。
江云岚一度以为他得了世所罕见的绝症,那段时间连合葬的墓碑名字都想好了。每天晚上都会频频从梦中惊醒,第一时间去看林眠是不是还活着。
每次伸到他鼻尖探气时,手指都抖得不像样子。
后来还是有个专家大着胆子提醒,说心理问题很多时候也会对身体带来巨大影响,建议江云岚再次带着林眠去看心理医生。
事已至此,江云岚也顾不上什么风险不风险,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催眠师,骗林眠说带他来看一位新的心理医生。
这个时候的林眠掉体重已经相当明显,脸颊消瘦苍白得不像话,只有那双鹿一样澄净温和的眼睛一如既往,平静如湖。
里面没有半分绝望,但也没对未来抱有半分希望,干干净净如白茫茫大地。
他对催眠师没什么警惕的情绪,很轻易地就被带入了深度催眠的状态。
江云岚站在单向隔音墙后,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强行陷入沉睡的爱人,耳机里传来催眠师的问题与他模糊的呓语。
“为什么会睡不着?”
“……因为会做梦。”
“梦?意思是你不想做梦,所以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睡着吗?”
“……嗯。”
“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笼子。”
“笼子?”
“……我在笼子里面,唯一的钥匙在少爷手里。笼子里是黑白色的,笼子外是五彩斑斓的。”
“……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出来。”
隔音墙外,江云岚冻结成了一座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