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相信过什么注定,那是前世里;曲折来回往返重复,缘分也好,冤孽也好,我注定着去相信,今生。
记得第一次见星辰时,突入印象的便是那双紫色足令人迷陷的眼睛,而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里我被告知着这个孩子必须一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起初,我只认为这个孩子特殊着,特殊到需要我去照顾,而渐渐地,离不开的是我,因为从开始就是在警戒着我,一切是我不能离开这个玻璃一样的孩子。
紫眸睁开的那瞬,我呆了。眼睛里全是那紫色纯净美好的颜色,那中间映着的是我不知感动不知悲伤不知痛苦的神色。
“你是我姐姐吗?”
多年前,这个孩子毫无征兆地进入了我的被窝,之后理所应当地占了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而现在,就在我被困韩家一个月之久,我再次被告知被宣判了另一场“毫无征兆”,带动着下一次的“理所应当”?
“小姐,您冷静点,请您冷静点。三少他不在这里,真的不在这里,请您不要再闹了,小姐……”
守卫的难堪地阻挠里,我闻见了自己脑海里那愈发蒸腾的怒火味,干辣灼烈地想要砸碎这里,以及毁掉,罪恶的源头——自己。
到头来,除了毁了几盆花,几棵树,我一无所获,站在韩子俊住所外。而最后,再一次的,颇为荣幸地,我一路被人用担架抬了回预备困我第二个月的屋内,原因无他,只是左右手臂上各一针镇定剂。
被放在床上,我唯一能活动的只有眼睑,睁开和闭上双眼。而现在唯一能观察到这些的也只有此刻趴在床上正压得我发疼的欧阳明朗,或者是星辰,抑或什么都不是了。
“你是不是我姐姐啊,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回答啊,真奇怪。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太阳出来了,你还要睡觉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男子絮絮叨叨兀自说着,根本不顾我是否有反应,只是想着便说着,而那手则是慢慢悠悠地玩着我的头发。时而将它们放在我脸上,时而用它们遮住我的眼睛,又或者来回不断地用五指缝给我梳理着。
“咦……你怎么哭了,你怎么哭了啊?你别哭,我不弄你的头发了,你别哭别哭……”
手忙脚乱地,将我头发好好地放回原位,包括之前的刘海也再次凌驾到我额头之上。而后不知他到底是是用手背还是手指揩掉了我的眼泪,重新趴回床上,继续压着我已经发麻了的胳膊。
“你不哭了?真的,你不哭了呢!”再一次地,似不相信,探手前来,放在我眼角,几番擦拭,终究信了,颇为满足,对着我快快乐乐美美好好地笑着。
“哈哈哈,你真的不哭了,不哭了哩……呀,你笑了,你笑了,你到底是谁啊,笑起来好喜欢,好喜欢,我好喜欢你笑起来啊……”
就这样,药效未散的一个上午里,一个说,一个笑,一个趴着,一个被压着。直到下午快到一点,我才恢复了知觉,只是右手臂却是如何都感觉有些用不上力。
之后的日子里,极不容易的,我变得愈发安静不再闹事,整日也只是和星辰打闹着。喜欢叫他星辰,而不是欧阳,因为那双单纯污染的紫眸是星辰的象征,而不是欧阳麦克风上的耀眼夺目。
“看到没有,这是盐,而这个呢,才是味精。记住了下次可别再搞错了,不然除了我这里可没人再敢吃你弄的东西了。”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拍拍他头,到了半空又只得落在肩上,谁让他长得比我这个大他十岁左右的姐姐还要高出十多公分。
“哦,这是盐,这下准没错了,我就知道星辰不会弄错的。毕竟姐姐说过星辰是最聪明的,我最相信的就是姐姐了。”
站在一边,插不上手,我微笑着看着星辰再一次地舀了一大勺味精放进了锅里。而后还将小勺放在汤里晃了搅了几下,充分入味干净彻底。
“嗯,星辰真聪明,果然是姐姐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侧着头,视线改放在窗外的白雏上,看那羽毛,应该是被星辰拔了毛的那只。
想试一下,就试一下,闭着眼,却是刚开始就大口喘着气,不行,依是不行。自来这里,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都散了,不知为何,强行提出也只是换来愈发难受的胸闷和气喘。
午后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星辰,转过身来,不懂地看着我,眼神有他现在不能理解的担忧。我笑笑,上前去,也终逮机会摸了摸他的脑袋,紧挨着他蹲下。
“数了多少只了,公公多少只,婆婆多少只。怎么样,这么久你到底数出来了没有?”拇指食指夹住一只蚂蚁,刚想有下一步动作,星辰连忙抢了过去,将那小黑点护在手心里。
“还没有,刚刚有只小公突然踩了另一只小公的脚,后来另一只小公又撞到了一只怀了小小公的小婆身上,再后来有一只……”看着地上,黄沙里,几十只黑蚂蚁正在圆圈里打着转儿,至于星辰口中的小公小婆则是我教他的。前脚比后脚长的是小公,而后脚长一点的则是小婆,至于他刚刚说的怀了小宝宝的小蚂蚁则是我教导之外的东西了。
“啊!痛,痛
痛……”
星辰摊开手掌,我赧然看着那手掌正中发红凸起的小包,我连忙一手拍掉他手掌中的蚂蚁。看来这韩家不只是有讨厌的针头,就连这小小的蚂蚁也进化成这样了,狗仗人势。
“没事,没事,星辰别怕。这是刚刚的小公在亲你呢,姐姐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手心烫烫的,痒痒的,又有点痛痛的?”拉过他手,放在嘴边,我安慰似的从嘴里吐出气给他吹着,看着那愈渐消散的红晕,我微微放心,还好这效力没那镇定剂长。
“嗯,真的!烫烫的,痒痒的,痛痛的。原来是小公为了感谢我,亲亲我,故意让我察觉到的。”星辰任由我抓着他的手,和我对视着,不再顾念着他一大早就跑去欢喜会面的小公小婆了。
“好了,不痛了。你抓紧时间再数数,姐姐给你做饭去了。”刚要起身,哪知手腕突然被拉住,突地再次蹲在地上,还未明白,就眼睁睁地看着星辰的脸靠近,最后嘴唇放在了右脸之上,吧唧一声作响。我显然愣了,柔柔的触觉淡淡的温度如一阵微风拂过刘海,久久回味。回过神来,这小子居然亲了我,或者是叫非礼,还是说他想要搞乱伦,就在我胡乱歪歪时,一句话劈头盖脸打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姐姐,怎么样,是不是痛痛的,痒痒的,烫烫的。我刚刚在谢谢姐姐,姐姐收到了察觉到了没有。”我邪恶地想要从星辰眼里看到一丝假意和蓄意,哪知看到的只有自己的不满以及那不变纯真清澈的眼神。
“嗯,是吧是吧,大概是吧。星辰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姐姐的——”
“长不大的弟弟”
寻声侧头,韩子放不期而至,几日不见眼角竟似有几丝疲惫。但那一看到底的眼神却是亦如往昔般写着他的骄傲和冷静,而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明显的恼意。
“他若真是你弟弟就好了,夏清芊。或者,你其实和欧阳明朗一样,根本不希望你将他视为弟弟!”韩子放走进,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仍蹲在地上不明所以的星辰。
“怎么,我说错了。哦,真是对不起,我忘了,现在的你不是他了,只是个几岁智商不到的弱智儿童,对吗,你说我说的对吗,可爱单纯善解人意的小星辰弟弟?”韩子放的脸上满满的是讽刺和戏弄,虽然我从未上看到他半分一丝的得意。
“韩子放,你不要欺人太甚!”起身,然有人却比我先起身,直接将我拉至身后,比韩子放高出几厘米的个子和韩子放对立着,只余我在身后不明状况。
“走开走开,你走开,坏蛋坏蛋!你是大坏蛋!不要靠近我姐姐,不要!”在我仍然摸不着头脑之际,星辰捏着拳头向韩子放挥去,刚要落到脸上,哪知韩子放反手一拉将他整个手臂反抓在手里,星辰则是不得自由挣扎不已。
“韩子放,你快放了他,快放了星辰,你放开——”话还未说完,我清楚地听到熟悉的关节脱位声响,曾多少次我亦是如此卸掉了十二区时不时想要找我茬的士兵的手臂。
“韩子放,你——,你混蛋!”多日里消失不见的怒意再次升起,我却在韩子放眼里看到了比这更残酷的冷意和愤怒。
“不过是卸掉了一条胳膊,又不是不能接上。怎么看你如此生气,我替你接上就好了。还你!”
阻止不及,我惊呼未出,就听见星辰再一次大喊了起来,而这一次我却敢肯定他是哭了出来了。
韩子放将星辰一把扔开,我立马扶住,想要出口骂他,却只看他转身离去,似乎来这里只是路过,而对星辰的伤害也似乎只是他心情一时的不好。
几经捣弄,终于在这房间里找到了医疗箱,打开,消毒,动作熟练地进行着包扎,却不知自己眼里是恨多一点还是泪多一点。
“姐姐,星辰不痛了,不痛了。姐姐你别哭,姐姐不要哭,星辰不喜欢姐姐哭,星辰喜欢姐姐笑,姐姐不哭,姐姐笑……”星辰探身前来,用另一只手指擦掉我自己不知几时淌出的泪,却是不知为何越揩越多,泪越来越急。
“别哭,姐姐别哭,别哭……”
星辰说着,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却听不到,只知道自己胸中自恼自责自怒愈渐堆积。一切都怪自己,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招惹了韩子放,若不是自己不知收敛,自己不会被困在这里,凝颜不会不能说话,星辰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会被人抹掉了记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韩子放卸掉了一只胳膊。不会,什么都不会,怪只怪自己,全部的,所有的,都只怪自己,怪自己……
簌簌泪珠多少恨,掉下的,是悔意,是愤怒,是些执意,是些决意;留下的,是化不开的悲伤,是抹不掉的无奈,也是剪不断的哀悼,哀悼那回不去的曾经和过往。
朗日,数完叶子,我召来星辰,果然太高了,喊他蹲下,摸着他颇为顺滑的头发。
“星辰,等会买菜阿姨来,如果问起姐姐,你就按昨晚姐姐教你的说,记住了吗?”星辰眯着眼,如一只午睡中的小猫任由脑袋在我手心下摩挲,我却是感到莫名的恐惧和害怕。
“记住了,星辰早就记得牢牢的,不会
忘掉一个字的。姐姐放心吧,星辰是最最聪明的。”咧开的嘴角,我对着星辰还以欣慰的笑,只是心里的恐慌只有自己清楚。
从这里望去,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想。这韩家并非只有这里一处宅院,依整个布局来看,硬是有外院和内院之分,而我恰好被关在了内院。至于为什么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外院,这一点我仍未弄清楚。不过敢肯定的是就在这个地方一定还住着其他我不知道的韩家人物,或许我的存在早已经被各个人物监视着。总之,还是那句悲观的总结,我算是孤军深入,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的可能性多一点。
“三长老,家主这次出去真的不需要长老的陪护吗?”
掩身藏于暗处,来人是一位青年男子和一位鬓白老头。
“韩四,家主的决定不容人质疑,这点难道让我叫你吗!”话语里有责备,但语气间却少了与之相符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