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后悔怎能言

一面难见 意微满 6804 字 3个月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私自以为,即使以后我们陌路背离,但依会偶然间追忆起对方当时的好和乐,然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才发现我们已是情已断爱不在,自此离去两相忘。

“你不知道吗?当年文艺联盟中决赛上凝颜自动退出比赛,退出了十强。我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不过当时这消息倒是被炒得火热,好像还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小道报到。哎,不管这些,你问我这些干嘛,你上网一查什么都有了。”

“我当然知道,只是当时我没有在这里,很多事即使想查也是无从下手。”欧阳明朗从门口大喇喇地进了我房间,那双眼睛眯着似乎下午两点了还是没有睡醒,躺在床上用右手臂搁在脸上挡着光线,看不清表情,说话更是有气无力的。

“所以啊,你就别查了,劳心劳力的,何必啊。你还不如像我这样,睡睡觉,打打游戏,趁着青春时光好好玩玩才是。再说凝颜现在自动和你划分界限,他根本就是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再自讨苦吃啊,当个碍事的人还要被人闲言碎语,干嘛要自己做吃累不讨好的活啊。”

借了欧阳明朗的车,这事还的确得自己亲自去问问相关人士,毕竟网上的事有些可信有些则不。然开着车,打开导航,我却不知该驶向哪里。记忆里,自初中那年后,他的事我有很多都不再清楚,此番寻找还真是大海捞针,全然无厘头。

穿街走巷,终于来到英华,没想到与人文互换学生的英华学院的大门仅仅是这么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心有不解,靠边停下,没有停车场,我只好将车放在路旁。

未果,自进入校门后豁然开朗的校园里我左询右问,没有人认识当年的交换生徐林和王茜,也追问过当年的交换记录,然毕竟时隔四年之久,到最后丝毫没有头绪。然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那日不到两个小时我便出了英华,只是待我走到校门口时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欧阳一定在这附近,一定的,只要等在车旁,他一定会出现的……”

一群女大学生围在那车旁,不住地从车窗看向车内,似乎对里面的座位和安全带很感兴趣。只是,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车是欧阳明朗的。这下,寻人无果,却又被困在这里,我一时想不出该是如何,内心焦急想要离去,奈何一大群女学生围在车子四周,我不知自己该不该出现。

挂了电话,也不知欧阳明朗派的谁来,不过只要有人来了就可以了,我可以坐着来人的车离开,至于这辆车就放在这里,后果如何就与我无关。

身藏墙后,刚回北京不久又遇上此番事情,着实弄的我头有些大。连日来对凝颜高度的隐忧和担心弄的我疲惫不堪,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的一幕一幕,凝颜和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

等我回过神时,刚睁开眼就见欧阳明朗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离我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周围早已经围着一群近乎疯狂俨然已变身“女汉子”的“神奇”少女。见他向我走进,警铃顿响,我立即转身就要离开。

“拜天!这里,我在这里!”我反射性地止了步,再起步却发现那刚出声之人已在我身后。

“看,说过,我还是会找到你的嘛!休想再跑掉!”我哑口无言,这分明还就是在报复上次他救了我我却不告而别,唯有低头,忽视掉他那双眼明显异常的得意和满意。

最后,因着欧阳明朗超高的人气,我在一群女汉子中,脱颖而出,也幸得欧阳拖了保镖护航,我才免遭被唾沫淹死被眼神杀死的下场。而最让我苦笑不迭的是,从未上过电视台的我竟然一眨眼就成了媒体热门现场轮番报道,而什么“女友终于曝光”、“是女友还是姐姐,还是姐弟恋?”、“姐弟恋也阻挡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等等之类毫无厘头的报纸头版一一出现。

至此,那之后的几天,我老老实实地待在了欧阳明朗家里,准确地说是被他算计好了,完完全全被他戏耍了一次。然,塞翁失马,只是因为有拐杖送上门了。匆忙挂了电话,我再次检查镜子里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时这才出了三天的牢笼。

来到约定的地点,抬头看去,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家报社前等人。正当我犹豫重新打电话确认地点时,许久未见的徐林恰好出现在我眼前。

“原来你现在是在报社工作,最近才刚好转正?”进了雅间,取掉自己身上一切的乔装,我这才得以轻松,神经也终归恢复正常。

“对啊,不过如今有了你这么大一条新闻,若是我再从头到尾跟踪报道,估计不用很久就可以做到副主编的位置了。大家老同学一场,你可得多帮帮忙啊。”

我挥挥手,笑了笑。

“果然,岁月是把特大号的杀猪刀。要是以前能够听到你如此幽默的话,我肯定会以为你是中邪了。真是许久未见啊,徐大班长。”

“这世道,这时代,你若不变,难道还等时代抽风。哎,往事不堪回首,要是以前知道你身上现在会有如今这么大一条新闻,交换生那时我那时就应该多和你

套套近乎。若是做不成男朋友,蓝颜一个那是肯定排的上号的。”

我大笑不止,这何止是改变,简直就是“改头换面”了嘛。

借了电视这媒体的无尽宣传力,加上徐林本是跑新闻的,知道我出现在英华,想到可能会是有事找他,这才多方打听这才打通了我的电话。

“当年的大学联盟赛上凝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一次性给我说清楚吧,别转弯抹角了,徐主编。”询问半天,奈何对方油水不进,次次绕开话题,似有难言之隐,然他却不知我心急如鼓。

“你若是真想听,这还真不能长话短说。不过,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今的凝颜早已不是大学你所认识的他,你或许有可能不信,但是两天前我同学告诉我凝颜他在一间同志酒吧唱歌。这里面的□□,你或许根本无从想象。”徐林不再望着我的眼,似陷入了回忆,表情有些惋惜,眼神却是我没见过的伤感和沧桑,几次送往嘴边的咖啡终是没有喝下。

“如果我要是告诉你我这四年一直待在军队,而你说的同志刚好我身边一直就存在着两位,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告诉我了,徐林?”

每个人都有底牌,红的,白的,黑的,各有不同,然掀开一层层幕纱我才知道失去温暖的日子里头破血流的鲜红混合在一起,竟是诡异地让人不敢回想,当然也不愿复述。

作别徐林,回来的路上,天竟是下起了小雨,霏霏绵绵,似我此刻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然我此刻能做的,只有拉近帽檐,在漫天细雨的街上茫无边际地暴走。

灯光摇曳,彩灯闪射,周遭一切闹哄哄的,酒吧里,人们似乎都成了一头脱了缰的野马,礼仪什么全然抛掉。破口大骂的西装男,前俯后仰笑得直喘气的男学生,以及那只有在这里才会看到的各种挑逗无限的场景。然,头发完全包在帽下的我,不离眼的一双墨镜,黑色的大外套,竟也真没让人认出我是女生,就连调酒师亦是给了我整整一大杯酒精度极高我从未喝过的饮料。酒杯摇晃,红色的液体闪着蛊惑心神的波光,不知是因那台上之人情深醉人心底的歌声,还是这不知今夕何夕只管今朝醉的气氛。一切都显得那么随意,那么自然,白日里的不可言说的似乎只是为了夜晚的狂欢,这是有别与我以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场所。我感从心来,却又难以开口。

出来时,夜色早已深得厉害,就连兜里手机再响过一声后也自动关了机。这么一次,我竟是站在门口边缘,不知该向何处走去,我的世界观是否发生了歪曲,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有人在身边能够告诉我是不是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莫大的错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陷阱。

也许如今的凝颜真的已经成了同性恋,只是我不明白自以为知晓我心底对他情意的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难道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就像他和韩子放的遇见一样虽然始料未及却又合乎情理,我喜欢了、保护了、想念了二十多年的人到最后会成为一个同志。感想难以述说,心口却是一片紧滞,是宿命,是因还是果,这一切让我迷惑,我到底似乎还能够可以做些什么,为他,也为自己?

心在彷徨中焦急,眉在苦涩里加紧。慌乱的大街上,跟在凝颜身后的我,此刻能做的只是保持好距离,不走进,不跟丢。我不知自己为何还未如此地做,我只知道这或许是象征意义上的送别,送别他,也送别我这到头来算作为莫名其妙不值一提的深情厚谊。

长长的马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拖长的影子里,我踩着那黑色,数着自己脚下的步数,竟像是跑了一场很久的马拉松一样,倍感疲惫,只余身后无人问津的影子被灯光挤碎,将它破灭。

从未想过时间会这番秒秒拖延,刻刻难熬,若是前二十几年的岁月让我懂得了时间的易逝,然这之后的一个月里我身心皆感时间浓厚惨烈的悲戚。

我已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亦是不清楚身边场景几经变换而我置身其中却浑然未觉。正如这宽阔的校园,那印有雨水渍的车胎纹,我丝毫未有发觉自己已在这里候了一个上午,而我等的人却还在教室里。

冬季里整日都是阴翳蔽空,然今日太阳竟是驱赶了久违的严寒,从那浓厚深重的云层里探了出来,坐在长椅上,掉光叶子的树枝里,阳光被切割、汇聚、分散成一束束或大或小的光线映入我早已发酸的双眼。再一次的,眼眶一热,险些又掉下泪来。待我回过神时,铃声响过,不远处的教学楼里涌出一波接过一波的男女学生。我站起身,走进几步,寻着几日来一路跟来的身影。

人去楼空,我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愈发离我远去的一对人影。也许以前见此我会有嫉妒和伤心,然此时此刻我心头竟什么也不剩,唯有的只是悲凉而已。

还未来得及擦掉的黑板,留在台上只剩小半截的粉笔,放在一旁的教师用椅,数着一件一件,在我不在场的某些时间,在这里有个人留下了许多的足迹。

原来凝颜教的是大学语文,黑板上那工整齐排的字依如初见时给人踏实,那舍不得丢掉浪费一丝的小半截

粉笔那么完好无误地被放在了台上,还有讲台上那隐隐约约分辨出模样的脚印那么有规律地被人踱来踱去。我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关心记着这些有关于凝颜的任何细节,十四年里我自以为凝颜正如我这番清楚知晓般熟悉,然现象的背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二人。走路的姿势没有变,吃饭时仍喜欢先喝汤的习惯也没有丢,左手晃杯只喝一杯酒的习惯也没有变,就连他今日的衣服依是我熟悉的浅灰色针织衫,脚上更是四季不变的一双白皮鞋。回想着几日来的一幕幕,我思绪万千,却在一望那身影后,只留下满心的落寞。

停留在过去的,不是凝颜,不是韩子放,不是任何人,只是我而已。或许我停留地是那更早的以前,那还未遇见凝颜前的以前,一条路上,人影匆匆,来来往往,到最后只是我顽固偏执地不想离去,不愿看来时路,也不愿寻去时路,只是守在原地记挂着开始之地。若说我的情是专一和坚守的,还不如道我是停滞已久的船只早已不知起航为何物,只是守着那滨河之旁不忍出海。

手机里又是一阵震动,刚按下接听键,人声不经转弯直接从话筒里进入我的右耳。

“夏小风,本少爷打电话你怎么不接!谁借你的胆子,居然敢挂本少爷34次电话,你是不是活腻了,夏小风!”

“喂,喂,夏小风,你到底在听本少爷说话没有,夏小风,夏小风……”

欧阳明朗的咆哮和抱怨我听不清,空着的左耳里我只听到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也不知道那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是否能够抵挡住这进入隆冬的严寒呢……

“我今日会回来的,记得给我留饭。挂了,晚上见。”欧阳到底对我还是有些关心,见我这几日都未有回他那里,竟是锲而不舍地在我挂了他34次电话后,再一次打来。虽然还是那自傲的语言,但多少在此时此刻听到竟有些安心和被挂念的感觉。

近晚上八点,凝颜按往常时间进了酒吧,我跟在他身后不足十米,这一次我没有进去,转身打车回了郊外。

“怎么,你已经吃了?”

“喂,问你话呢,欧阳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