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旧宅废弃多年,蛛丝儿早就结满雕梁。偌大的庭院空荡寂寥,只有不知倦的知了在这夏末的季节里叫得肆无忌惮。李辰曦轻轻拂过蒙尘的书卷,封存的记忆也随之一页页展开。
幼时,几个无知孩童总会聚在这里过家家,嘻嘻闹闹,从不懂父亲脸上的愁容。当时他喜欢扮威风凛凛的皇上,其他的小伙伴就扮抬轿撵的宫人。有一次,因为自己没坐稳不慎从轿上跌倒,辰旭连忙跑到母亲跟前说,启禀皇太后,皇上驾崩了。
这一幕,一直被母亲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直到有一天,黄伯父匆匆来到家里,神秘兮兮地和母亲说了许久。李辰曦仍记得母亲红肿的眼睛和止不住流下的泪滴,她伏在自己瘦弱的肩头,泣涕涟涟:“儿子,你爹触怒圣颜,被捕入狱,他已经在狱中拔剑自刎了。我们要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那时自己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还有些懵懵懂懂:“母亲,你要带辰曦去哪儿?父亲为什么要让皇上生气啊?”
母亲哽咽道:“对不起,让辰曦跟着娘吃苦了。我们去你舅舅家,离开南越,或许皇上就管不住我们了。”
母亲刚收拾好东西,就有许多官兵前来抓人。亏得黄伯父相助,母亲才能侥幸带着自己从后门逃走,但是为了躲避追杀一路上仍是躲躲藏藏,担惊受怕。
李辰曦伏在案头,不觉昏昏入睡。恍恍惚惚中,似有一人拍着自己的肩膀:“儿子,你杀了那么多人,你知错吗?”
眼前的父亲还似年轻时的光景,论长相,自己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只是,父亲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而我却是荼毒生灵的恶魔。李辰曦鼻子一酸:“父亲,儿子杀他们不仅仅是替你报仇。乱世之乱,在于民心不齐,若要让人心服口服,只能先以武力威慑。等将来天下归心,儿子再偃武修文,推崇大化。”
父亲脸上大为不悦:“胡说,如果像你一般穷兵黩武,滥杀无辜,到最后你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百姓对你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必激起民愤。爹以为应如昭烈皇帝刘备所言,要以德服人。”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李辰曦呜咽道。
父亲顿了顿:“爹听你娘说,你和辰辉兄弟反目,这让父亲心碎不已。你身为下臣,就不能有点为人臣子的样子?一天到晚尾大不掉,辰辉自然容不了你。”
李辰曦急忙替自己辩解:“爹,儿子是一心为大哥着想,开疆拓土、称王称霸。是大哥几次三番要儿子的命,儿子心灰意冷,为求自保不得不削弱大哥的权力。”
“为臣之道,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神色严厉。
李辰曦莫名心痛:“不,爹信奉的教条太过迂腐。你当初一腔忠心,结果落得什么下场,你都忘记了么?辰曦以为如果君无道,臣可以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