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殒香消

红玉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为乖巧的雪儿关键时刻会反咬自己一口,一怒之下甩手给了她一巴掌,破口骂道:“你这个臭biao子,老娘哪知道你和杨老爷之间的勾当,你不要血口喷人。宛贞,红姨一直顾着丞相府的面子,很少再为难你。是这个小贱|人,她妒忌你美貌、命好,所以才让杨景jian污你,一定是她的主意。”

宛贞索性倚在妆台前,冷眼看她们狗咬狗。程雪娇捂着脸,继续鬼哭狼嚎道:“红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杨老爷给的金银财宝大部分都被你拿走了。你不能为了逃避责任,就将雪儿没干过的事情推给我啊。”

看程雪娇那蹄子居然装疯卖傻,红玉气得嗓子冒烟,又抓住她一通乱揍:“你竟是这般伶牙俐齿,老娘平日里看到有头有脸,稍微上得了台面的客人都优先给你留着。你倒好,这样狼心狗肺。你和杨老爷背地里的勾|当,真当我不知?你一直觉得陆华浓碍手碍脚,耽误杨老爷的好事,上元节的时候是谁不声不响地把她扣在野外,这些你都忘了吗?贱|人。”

她们对骂了许久,精疲力尽,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抹着,早上刚化好的浓妆经过一番雕琢倒成了花脸。眼见她们互相推脱责任,宛贞不由怒火中烧,盛气之下将妆奁上的陶瓷、玉器一股脑儿地全砸到了地上。

其中很多东西都是李辰旭送的,而宛贞却亲手毁掉了这些美好回忆。那散落一地的何止是碎片儿,分明还有她支离破碎的心。宛贞木然地捡起瓷片,可是眼睛吝啬得很,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是啊,眼泪早就在她看到杨景那张因为情|欲喷张而扭曲的丑陋面孔时,被吓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程雪娇与红玉似乎心有灵犀,见宛贞发愣地看着瓷片,二人相视一笑泯恩仇,一齐扑上来想摁倒她。三个女人打成一团,宛贞濒临绝境,力气比以往更大了些,她用力一挥,手中的瓷片已将贼人的衣领给刮开。

眼看着就要刮到自家脖子,二人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凄惨的叫声惊动了天香楼内的其他人,一时间门外的人竞相奔走呼救。宛贞瞥见窗棂上一闪而过的几个人影,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便将她们绑在床边的架子上,并扯下衣服塞进她们嘴巴里,威胁道:“你们敢再喊,再喊就杀了你们。”

宛贞安静地看着屋内的陈设,脑海里浮现出以前与李辰旭坐在此处天南地北闲聊的场景—当时一通胡扯,说的尽是没用的废话,说到最后两人却同时红了脸。

桌上的七弦琴猝不及防闯入宛贞的视线,她指头轻轻地拨弄着一根根琴弦,弹出毫无章法的调子。其实最后一根弦在峨眉山时就断了,后来李辰旭好心又将它修补好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依然改变不了弦断人亡的惨剧。

琴上已经积了一层浮灰,上面刻着的字迹怕是看不清了。宛贞提着烛台想看得真切,不曾想手一抖,红烛滑落到地上,烛火似饿急的野狼一般立刻吞蚀了垂下的丝绸幔子。

当初说要一把火烧了这祸害人间的地方,没想到竟一语成谶。丝绸遇火就着,宛贞计上心来,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火势就地蔓延,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浓烟四起。

华浓呛得受不了,连忙从屏风后跑出来制止宛贞疯子一般的行动。宛贞鼻子上沾满了烟灰,她在火堆中恣意笑着:“看你帮过我的份上,我送你一件礼物。你若是能逃出去,或许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不用一辈子顶着青楼女子的名声,咳咳。”

“宛姐姐,这样你成了天香楼的罪人了啊。她们大都是无辜之人,甚至很多是可怜之人,她们不该死,而且并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视贞|洁如性命。你快住手啊!”房间里到处都是熊熊烈火,温度渐渐升高,华浓见宛贞不理会自己的话语,只好自己去灭火。

可是房间里哪有灭火的东西,华浓随即想起宛贞刚刚沐浴的水还在,便快步冲到屏风后面,将桶里的水一股脑地全倒在地上。火势越来越大,窜得足有一人之高,华浓泼下去的水很快就被大火蒸干,根本没有用处。

宛贞看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把将她推到窗户口:“你走不走?非要留下来陪葬吗?这个窗户跳下去,走小路到艺香苑,翻过墙头,你便不是这里的人了。”

窗台离地面估计有两丈高,下面许多姑娘收拾好包裹正准备逃命,华浓不禁拽住宛贞衣襟,苦苦哀求:“姐姐,一会这栋楼都会烧起来,你跟我一起走,一起走吧。”

宛贞无所动容,扭头回去,对于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华浓确实想不到什么说辞能说动她了。浓烟蔓向窗户口,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华浓急得直掉眼泪,匆匆往身上系了个绳索便翻身跳出窗外。

墙壁已经烧得滚烫,华浓忍着灼热,一步步往下爬着。偏生外面风大,更成了大火的帮凶,华浓目不能视物,鼻不能呼吸,咬紧牙关徘徊在生死两线。

“希望绳子别断,这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去肯定保不住腿了,要是残疾了,以后可怎么办。”华浓心中暗暗祈祷着,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还好火势没蔓延到楼下,她庆

幸自己终于躲过一劫,不料祸不单行,绳子终于撑到生命的尽头,华浓重重地摔倒在空地上。也罢,反正没摔死,她拍拍满是灰尘的衣服,准备去搬救兵。

她这一脚下去,顿时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异物进入脚底了。那绣鞋从火堆里走出来,鞋底早就烧破了,更不巧的是平日里姑娘们在楼上随手往下扔些垃圾东西,华浓万分不幸被旧发钗上凸起的尖锐部分所伤。

她扶着墙壁,脱掉鞋子一看,脚底板已流出好多血。华浓看着宛贞房间冒出来的滚滚浓烟,暗自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着。她刚走没多远,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卒集结的声音,其中领头的官兵嘱咐道:“你们听着,这里大多数人是重罪之人,大家一定要严格看守,不能逃走一个。那些已经逃走的,要负责把她们追回来,现在一部分人跟我上去救火。”

真是太背了,走都走不了,但是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艺香苑前面一大片茶树林是最为隐秘的藏身之所,华浓熟悉地形,便重一脚轻一脚地往那里挪去。兵卒到处搜人,长|枪根本不长眼睛,看到缝隙就刺进去,华浓躲在树后,一动也不动,任由他们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那里有人,快抓住她。”

华浓以为被他们发现吓得不知所措,没想到他们却整齐划一地从自己面前跑过,将一个刚爬上墙头的姑娘拉了下来。姑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我不回去,各位爷行行好,我求求你们了。”

“不行,这里有许多官妓,不能让她们逃跑。没查明身份之前,你跟我们先回去。”士卒严格执法,拖着姑娘就往中庭走去,随即还留下几个人守住后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