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迁到北方的时候,赵烊十岁,到现在十五岁,他绝不可能忘记在东京的快乐时光。天差地别、日月颠覆。他的母亲和韦妃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他和赵熹也没有任何私人交情,也许他现在站到赵熹面前,赵熹也认不出来他是谁。
赵炳绘制的地点图如果真的交出去,赵熹能派兵来,也只能救走一两个人,赵煊不会被杀,但剩下的人怎么办?剩下的人是沉默的支持者,他们只会获得更严格的看守和更恶劣的生活条件。
所以他宁可先发制人,向金国控告父亲,以获得一个赦免,一个功劳,也许金国人会开恩,因为他的大义灭亲,让他从这座囚牢一样的城池里面走出去。
赵炳终于说话了:“爹爹不知道我画了图给九哥,他是被我连累的,我愿意一死换爹爹回来。大哥,请你和…和他们说一下吧。”
赵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昨天晚上,持盈、赵烊、刘文彦被带走以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已经过去一天了,中午的时候,持盈传回话来,叫了第七个儿子赵烁和并女婿蔡候为他去做辩护,但同样没有后文,金人的审问所如同一个深渊巨口,只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能够直接向金人说事的,只剩下赵煊。
这种不安让赵炳向他和盘托出了一切,毕竟他画图的事情谁也没有告诉,赵熹能救多少人走,不知道,但持盈肯定会在内,赵煊肯定不在内,这是一种密谋的背叛,谁都走,没有人会告诉赵煊,赵煊蒙在鼓里。
赵煊问:“你要我做什么?爹爹如果若要你死,就会直接叫你去,而不是找七哥。”赵烁和赵炳是同母所生,他肯定不会把赵炳供出来。
赵炳垂着头不说话,令和开口了:“他违逆君父,连累两宫,如果道君今夜不回来,请少主向金廷呈明此子恶行吧,我只当没有这个孩子。”
赵炳哭了一声:“姐姐!”令和抱着他哭泣。
她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赵煊很恍惚地想,欺负我没有娘,没人帮我是不是?他很难得想要骂脏话,但是又很庆幸,还好他娘死了,不然受他的连累,落到这里……母亲后半生的依靠不是丈夫,是儿子,这么看来,韦妃比他娘娘强。
还好,还好。
赵煊没有答应令和,也没有拒绝,他又陷入了一种沉默,为什么大家总爱叫他做选择题,他感到人参的药效在自己的体内横冲直撞,居然还有人敢让他做选择题,他前半生一个选择题都没有做对过,选择了哪个,哪个就是错的。
在这种僵持下,一阵叫嚷传过来:“赵炳就躲在这里,是他写的信!”
赵烊的声音。
摇摇欲坠的门,赵煊想,如果门漏风了,他就得去持盈的房间里睡觉了。
赵煊不太喜欢持盈的房间。
持盈的房间很拥挤,到处都是洋洋洒洒的画稿和诗稿,到了这个地方他还要写东西、画画,一刻钟也不肯停歇。并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他甚至会捡漂亮的小石头回家,之前没有发现过他这个毛病,也许是以前的屋子足够大。
他还没有仔细想,门后已经显露出来了四个人。
赵烊、刘文彦,还有两个金人。
经过一番鸡同鸭讲的介绍,赵煊终于听懂了翻译的话:这两个金人,胖的叫庆哥,瘦的叫忽里。持盈坚决否认了谋反的事实,但金人认为他的话不可信€€€€他们还比较有公正的法律意识,不承认自证€€€€持盈叫来赵烁、蔡候为他辩护,但这两个人和持盈关系太亲密,做假证的风险很高,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赵烊供认出赵炳的名字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开始没有说赵炳,哪怕赵炳才是祸首,但赵炳是个无名小卒,远远没有太上皇谋反来的震撼,只有出卖父亲才可以让他离开,赵炳不过是个添头。
持盈还是不肯承认,无论怎么说话就是不承认,他找人来作证,为他辩护,但整座五国城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持盈的亲属和臣僚,谁的话是真正大公无私的呢?
庆哥微笑地看向赵煊。
赵煊的舌头动了动,他觉得有一点好笑,也有一点麻木:“你们要我的证词?”
经过通译传达以后,庆哥意味深长地笑了:“是的。”
所有人都知道,赵持盈和他的长子赵煊关系很僵,仇深似海,赵持盈在金国南下的时候把儿子抛在了东京,自己只身南下,国破前夕他俩还在坚持内讧,为了不让有父亲复辟的可能,赵煊拒绝出逃,把自己困死在了汴梁城,然后束手就擒。
赵熹绝不会救走身处壮年的、继承权在他之前的、还和他有仇的赵煊,如果真有这封信,这代表着赵持盈再一次把他的长子抛下,这一次不是东京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不毛的北荒。
他们相信赵煊会给出一个公允的答复。
因为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被抛弃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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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为了让大家出场进行一个大杂糅,so和正文时间线不符合~
第127章 番外€€行云行雨瑶台见 非花非雾月下逢5